第一百九十一章 就是让你去找她
周瘸子一句话，把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徐老蔫手里的茶杯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周瘸子，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吴婶子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又觉得不妥，赶忙坐下，手在围裙上搓来搓去。
“老哥，你的意思是……”徐老蔫开口，嗓子有点干。
“我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周瘸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俩孩子情投意合，咱们这些当大人的，就把事给办了。挑个好日子，把亲事定了。以后，泽子就是我半个儿，晓晓也是你半个闺女。”
“好！好啊！”徐老蔫一拍大腿，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我没意见！我一百个同意！”
吴婶子在旁边一个劲儿点头，眼圈都红了。
李泽看着这场景，心里暖烘烘的。他拉了拉身边周晓的手，周晓的手心里全是汗，整个人都快缩到炕角里去了。
李小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把一杯刚添满热水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推到周晓面前。
“周晓姐，喝水。”
这一晚，两家人聊到了很晚。送走周家人时，外面的雪地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徐老蔫和吴婶子站在门口，看着周家四口人的背影消失在村道尽头，还久久不愿回屋。
“他爹，我咋跟做梦一样。”吴婶子吸了吸鼻子。
“是啊。”徐老蔫吧嗒了一口烟，“咱家泽子，有媳妇了。”
过了两天，就到了小年。
一大早，吴婶子就把李泽从被窝里拽了出来，献宝似的拿出一套崭新的行头。
“快，试试！婶子托人从城里给你买的！”
那是一套深灰色的西装，裤子是时下最流行的喇叭裤，裤腿宽得能扫地。
李泽换上衣服，从里屋走出来。
西装的垫肩很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宽了一圈。他故意挺直了腰板，学着港台片里明星的样子，迈着四平八稳的八字步，在屋里走了两圈。
“咋样？”
“哎哟我的妈呀！”吴婶子看得两眼放光，一个劲儿地拍手，“真精神！太精神了！跟画报上的人一样！”
徐老蔫坐在炕沿上，嘬着烟袋，瞥了一眼，没说话，只是烟雾吐得更浓了。
李小玉也从屋里探出头来，看见李泽这副模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晓也来了，她今天是跟着爹娘过来送小年礼的。她看着李泽那副装模作样的滑稽样子，也是忍俊不禁，用手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的反应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要是搁在过去，看到李泽穿新衣服，她早就羞得不敢抬头了。现在，她只觉得好笑，心里还有点甜。这个男人，在她面前越来越真实了。
李小玉一反常态，格外热情。她拉着周晓坐到炕上，先是给开了一瓶橘子汽水，又从自己枕头底下摸出两块用糖纸包着的巧克力，硬塞到周晓手里。
“周晓姐，你吃。”
李泽看着妹妹殷勤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也没多想。
他叉着腰，故意叹了口气。“唉，还是以前穿破衣烂衫舒服，想蹲就蹲，想躺就躺。穿上这玩意儿，浑身不得劲。”
话音刚落，吴婶子一个巴掌就拍在了他后背上。
“你个小王八蛋，胡说八道什么呢！”吴婶子心疼地拉着他的新衣服，“快给我脱下来！这么好的料子，留着过年走亲戚穿！弄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老蔫也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好了伤疤忘了疼，才过几天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李泽嘿嘿一笑，乖乖回屋换下了衣服。
玩笑归玩笑，两位长辈的叮嘱，他都记在心里。
周家人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屋里又恢复了清净。
吴婶子开始张罗着祭灶神要用的糖瓜，嘴里还念叨着：“明天去你姥姥家，后天去你姑姑家……东西都得备齐了。”
徐老蔫坐在炕上，一袋烟接着一袋烟地抽，屋里烟雾缭绕。
“爹，婶。”李泽把一盘切好的苹果放到炕桌上，“等走完亲戚，我想把盖房子的事提上日程了。地基那块，还得您去跟杜大爷再说道说道。”
提到盖房子，吴婶子脸上的喜气淡了些，手里的活也慢了下来。
徐老蔫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烟袋锅往桌上一顿。
“泽子，咱家最近……是不是太招摇了？”
吴婶子也接话道：“可不是嘛。你叔这几天心里一直不踏实。以前穷的时候，愁吃愁穿，心里慌。现在日子好过了，看着院里这些东西，心里更慌。”
李泽没说话，他知道，这种从极度贫困到骤然富裕的转变，对老一辈人的冲击有多大。
“到底出啥事了？”李泽直接问。
徐老蔫看了吴婶子一眼，又抽了口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屯里……屯里有人在传瞎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说咱家在山里挖到宝了，挣了……挣了十万多块钱。”
十万块！
这个数字在八十年代初的农村，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吴婶子的脸都白了。
“还说……还说钱就藏在东屋你睡那屋的地柜底下。”徐老蔫的声音更低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窗外呼啸的北风声。
十万块，埋在东屋地柜底下。
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连藏钱的地点都指出来了。
这不是普通的闲话，这是要把他们一家架在火上烤！
李泽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这个谣言太歹毒了。在这个年代，一户普通人家突然冒出这么一笔巨款，会引来什么？是邻里的嫉妒，小偷的觊觎，还是……更上头的调查？
无论哪一种，对他们家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谁传的？”李泽的语调很平稳。
“不知道啊！”吴婶子急得快哭了，“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家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这不是闲的蛋疼传瞎话。”李泽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慢慢地削着皮，“这是有人憋着坏，想整我们家。”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妹妹李小玉。
“小玉。”
“哥？”李小玉被屋里紧张的气氛吓到了，怯生生地应了一声。
“明天你别去上学了，去屯里玩。”李泽的语调依旧很平静，“去找李彤玩。”
李小玉一愣。
“李彤？哥，我跟她不对付，平时玩的也不多啊。”
“我知道。”李泽把小刀收了起来，“就是让你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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