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别动我闺女

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就热闹起来。

雪后的太阳没什么温度，但照在身上懒洋洋的。小玉、徐凤还有金玉满堂几个丫头片子，在院子中间扯了根牛皮筋，一边跳一边唱着不成调的过年谣。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

外屋地的门槛上，吴婶子、王淑娟和杨淑华几个女人坐成一排，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看着孩子们笑。

“明天泽娃子他们上山，中午都上我家吃去。”杨淑华提议道，“我多烙点饼，再炖锅酸菜。”

“那敢情好，省得我开火了。”吴婶子乐呵呵地答应。

杨淑华又说：“等过了年，开春了，把家里的旧被子都拆了，我给你们重新弹弹。我娘家是弹棉花的，这手艺我学了七八成。”

韩凤娇也在旁边，她手里拿着个没织完的毛线活，却有些心不在焉。“我跟二利商量好了，初三去趟万业。他找好了车，直接拉我们过去。”

“去万业干啥？那么老远。”王淑娟问。

“还不是为了春林和关正那丫头的亲事。”韩凤娇叹了口气，“总得去见见人家爹娘，把事儿定下来。”

正说着，嘎吱一声，院门被推开。徐老蔫揣着手，哼着小曲儿从外面回来，看样子是下工了。他瞅见院里跳皮筋的徐凤，脸上露出坏笑，悄悄走过去，趁着皮筋甩到最高点，猛地一脚踩住。

“哎呀！”

徐凤被绊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气得小脸通红，转头冲徐老蔫嚷嚷：“爹！你干啥呀！烦人！”

徐老蔫哈哈大笑，一点没有当爹的觉悟。

韩凤娇看见王二利跟在后面，把人拉到一边，急切地问：“海泉那边到底咋说？磊子的事儿，他到底管不管？”

“你急啥！”王二利把手揣进袖子里，“泽娃子说了，不让他去林场那边，有别的安排。小鸡落落尿，各有各的道，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屋里，李泽正和柴兵、郝军几人蹲在地上，准备着明天上山要用的纸钱、黄香。

王二利和徐老蔫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李泽抬头瞥了他俩一眼，忽然开口：“二利叔，徐伯，你们俩合伙藏的私房钱，是不是该拿出来点，给家里添置点东西了？”

话音刚落，徐老蔫和王二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箭步冲上来。

一个捂嘴，一个架胳膊。

“你小子别胡说八道！”

“哪有啥私房钱！”

两人联手把李泽按住，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反倒把秘密给坐实了。

正在这时，刘大明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从外面进来，满头是汗。“快，搭把手！”

几人松开李泽，过去帮忙。麻袋往地上一放，解开口，一股浓郁的干菌子香味儿就飘了出来。

“哪来这么多蘑菇？”吴婶子凑过来看。

“路上碰见老姜了。”刘大明擦了把汗，“就是住山里的那个猎户。他听说咱家蘑菇快吃完了，非得给我装一麻袋。”

“老姜？”徐老蔫念叨着这个名字，“他不是前阵子摔断了腿吗？好了？”

“好了，刚能下地。这人真是实在。”众人纷纷感慨，都记着当初一起打黑瞎子时，老姜那份悍不畏死的劲儿。

刘大明喝了口热水，才把声音压低了些：“其实……不止是送蘑菇。老姜家那两条跟了他十来年的猎狗，前几天让大孤猪给蹬死了，一条开膛，一条脖子被咬断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刘大明看着徐老蔫，继续说：“我估摸着，上次你们进山空手回来，八成跟我有关系。老姜说，他听见山里响了两枪，那野猪就是从那个方向惊过来的。”

徐老蔫的脸僵住了。他想起了那天在山里，确实对着一头野猪的影子放了两枪。

打猎人的规矩，因为你的原因给别人造成了损失，是必须要补偿的。

徐老蔫沉默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大明，你明天跑一趟，把咱家那半扇狍子肉给老姜送去！就说是咱们孝敬他老人家的。”

“我去！”角落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徐小虎突然站了起来，主动请缨。

旁边他哥徐春林促狭地笑了起来：“你去？你是去看老姜啊，还是去看人家闺女姜球儿啊？”

“哥你胡说啥！”徐小虎的脸瞬间涨红，梗着脖子反驳，“我就是想去送个肉！”

他越是辩解，大家笑得越厉害。

李泽也忍不住乐了。上辈子，徐小虎可不就是跟这个叫姜球儿的姑娘结了婚，俩人恩爱了一辈子。

“我记得，”李泽慢悠悠地开口，“有一回，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人家老姜家院墙外面，学猫叫。结果人家姜球儿没出来，老姜拎着个猎枪出来了，差点没把那小子当黄鼠狼给崩了。”

“你……你别说了！”徐小虎急得要去捂李泽的嘴，却被郝军一把拉住。

“还有这事儿？”徐老蔫瞪大了眼睛，随即一拍王二利的肩膀，“他二叔，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开春，咱俩在村口捡到一封信，肉麻兮兮的，写给啥‘山里最红的红苹果’？”

王二利憋着笑，点了点头：“信封上还没贴邮票，落款是个‘小老虎’。”

“噗！”

这下，连吴婶子都绷不住了。

徐小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满屋子的哄笑声中，一头扎进了墙角的被垛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晚饭后，各回各家。

吴婶子从一个新纸包里，拿出杨淑华给买的新秋衣，在徐老蔫身上比划着。“看看，纯棉的，多软和。”

“唉，又乱花钱。”徐老蔫嘴上埋怨着，手却诚实地摸了摸那柔软的布料。

一旁的刘丽珍把李泽在供销社说的话学了一遍：“泽娃子说了，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只要人舒坦了，比啥都强。”

徐老蔫听了，心里那点不舍得也烟消云散了。他把新衣服叠好，感慨道：“泽娃子这回是真出息了，交的朋友也都是好样的。咱这日子，有盼头了。”

刘丽珍忽然玩心大起，伸手就在徐老蔫身上摸索起来：“我来搜搜，看看我爹的私房钱都藏哪儿了！”

徐老蔫被她闹得哭笑不得，任由她搜了个遍，自然是一无所获。

吴婶子没理会他们父女俩的打闹，她看着桌上那包被嫌弃的巧克力，又想起了什么，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徐凤！死丫头片子，就她一个人，吃了快半包！齁得她晚饭都没吃几口，看我明天不削她一顿！”

炕头上，正假装睡着的徐老蔫立刻睁开了眼，把被子往身上一拉，护犊子似的说：“有气你削我，削我两顿都行，别动我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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