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都堆满了
那女售货员被众人指着鼻子，一张化了妆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非但没有半分悔改，反而把手里的镜子往柜台上一摔。
“反了天了！一群乡下来的，还敢在供销社闹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她指着最前面那个大婶的鼻子，“老不死的，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让你今天啥也买不着！”
这一下彻底捅了马蜂窝。
“嘿！你个小浪蹄子骂谁呢！”
“年纪轻轻，嘴巴这么脏！谁家养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
几个老大娘当场就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往柜台里冲。杨淑华吓得赶紧抱紧了小玉，吴秀华也牢牢护住了徐小虎和刘飞。
郝军气得浑身发抖，双眼赤红，要不是杨淑华死死拽着他，他恐怕已经翻进柜台了。
另一个年纪稍长、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女售货员一看这阵势，吓得脸都白了，一边劝着“大家别生气，有话好好说”，一边跌跌撞撞地从人群后面挤出去，嘴里念叨着：“坏了坏了，得赶紧去找钱经理！”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与此同时，二楼经理办公室里。
钱树德正美滋滋地摩挲着那包熊掌，感慨道：“李泽兄弟，你这每次来，都给我出难题啊。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收。”
李泽端着茶杯，淡淡一笑：“钱经理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在我这单子上，多划掉几笔。”
“你这小子！”钱树德哈哈大笑，刚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砰”的一声撞开了。
那个老实巴交的女售货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钱……钱经理！不好了！楼下……楼下打起来了！”
钱树德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打起来了？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供销社动手！”
“是……是刘莉莉！她跟顾客吵起来了，现在好多人围着柜台，都快把柜台掀了！”
钱树德一听“刘莉莉”这个名字，脑门上的青筋就蹦了一下。又是这个关系户塞进来的祖宗！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反了她了！走，下去看看！”
李泽也放下茶杯，跟着站了起来。
三人匆匆下楼，还没到一楼，就听见了鼎沸的吵嚷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老人的怒骂。
钱树德的脸黑得能滴出水来。
李泽跟在后面，本来还事不关己，可当他挤到人群外围，听到那个声最大的嗓子的时候，动作停住了。
是郝军！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杨淑华和吴秀华左右拉住，却依旧梗着脖子跟那个售货员对骂的郝军。
钱树德正要发作，李泽忽然快走两步，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了几句。
钱树德一愣，看了看李泽，又看了看人群中如同斗牛一般的郝军，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从旁边墙上挂着的铁皮喇叭里抓起一个。
“都安静！安静一下！”
钱树德打开喇叭开关，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和放大的怒吼总算把混乱的场面镇住了片刻。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那个叫刘莉莉的女售货员一看到钱树德，立刻来了精神，指着郝军就告状：“钱经理！你可来了！这个乡下人带头闹事，还想打人！你快把他抓起来送派出所！”
“你放屁！”郝军怒吼。
“钱经理，你别听她胡说！”之前那个被骂的大婶也急了，“是她狗眼看人低，骂我们是穷鬼，还骂我老不死的！我们都是来买东西的，凭什么受她这个气！”
“对！我们都能作证！”周围的顾客纷纷附和。
钱树德举着喇叭，走到柜台前，看都没看刘莉莉一眼，而是对着那个大婶，把姿态放得很低：“大娘，您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给您做主！”
大婶一看经理这个态度，心里的委屈“哗”一下就上来了，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周围人还不停地补充。
钱树德越听，脸越黑。
等大婶说完，他转过身，喇叭直接对准了刘莉莉那张错愕的脸。
“刘莉莉！”
这一声吼，吓得那女人一个哆嗦。
“你作为供销社的职工，国家的服务人员，对待顾客就是这个态度吗？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看不起工农群众？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里作威作福？”
一连串的质问，让刘莉莉彻底懵了。她想不通，以前自己也这样，经理最多说两句，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我没有……”她还想狡辩。
“闭嘴！”钱树德根本不给她机会，“我们供销社，是为人民服务的窗口单位，不是藏污纳垢的垃圾场！养不起你这种不把人民群众放在眼里的蛀虫！”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喇叭，向所有人宣布：
“我代表供销社，向今天所有受到恶劣对待的顾客道歉！并且我宣布，从今天起，刘莉莉，你被开除了！立刻收拾你的东西，回家好好反省去吧！”
全场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好！就该这样！”
“钱经理英明！”
刘莉莉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风波平息，钱树德放下喇叭，走到郝军面前，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容：“这位大哥，实在是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
郝军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李泽这时才从后面走上来，拍了拍郝军的肩膀，对钱树德说：“钱经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哥，郝军。”
“哎哟！”钱树德一拍大腿，“原来是李泽兄弟的哥哥！你看这事闹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郝大哥，弟妹，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转头又对李泽低声说：“兄弟，谢了。这个刘莉莉是局里一个老油条塞进来的亲戚，我早就想动她了，一直没找到由头。今天你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李泽只是笑了笑。
郝军和杨淑华已经彻底看傻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李泽的面子在县城里竟然这么大，供销社经理都得客客气气地叫他兄弟。
“走走走！”钱树德不由分说地拉着郝军，“郝大哥，弟妹，你们要买什么？别排队了，我亲自带你们去拿！今天所有东西，都给你们算内部价！”
他领着一群人，在无数人羡慕的注视下，直接穿过拥挤的大厅，走向了后面的仓库区。
“郝大哥，秋衣秋裤是吧？来，这都是纯棉的，最好的料子！”
“弟妹，红袜子？没问题，要多少有多少！”
“大白兔奶糖？称什么两斤，来，这还有一整盒，都拿走！”
钱树德的热情，让郝军和杨淑华手足无措，只能不停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泽。
李泽把吴秀华和杨淑华要买的零碎东西都交给钱树德去办，自己则带着柴兵和王援军，跟着另一个仓库管理员，开始清点他们单子上的大件。
收音机、缝纫机、成匹的布料、整箱的罐头、成条的香烟、成箱的白酒……
东西一样一样地从货架上搬下来，堆在空地上，很快就积成了一座小山。
清点完货物，钱树德亲自过来算账，果然按他说的，每一样都给了最低的出库价。
结完账，李泽叫住正要离开的钱树德。
“钱经理，再跟你打听个事。”
“兄弟你尽管说！”
“我手里还有张熊皮和一副完整的熊胆，你这儿收不收？大概是个什么价？”
钱树德眼睛一亮：“好东西啊！不过兄弟，你要是信我，这玩意儿先别急着出手。现在年根底下，价格一般。你压到下半年，等那些大单位采购送礼的时候，价格至少能再往上窜一头！”他凑近了些，“到时候，你盖大瓦房的钱不就出来了？”
李泽心里一动。盖房子，这确实是他开春后的头等大事。
“行，那我听钱经理的。”
“还有个事，”李泽又说，“我想把家里地面弄一下，做那种水磨石的。你路子广，认不认识这方面手艺好的师傅？”
“水磨石？”钱树德想了想，“这你可问对人了！机电厂家属楼那一片，就是我一个小舅子带人做的，手艺在咱们县里数一数二！回头我让他直接去南兴村找你！”
“那可太谢谢了！”
所有事情都办妥了。
接下来就是最累人的活，搬东西。
李泽、柴兵、王援军，还有主动过来帮忙的郝军，四个人来来回回，把小山似的货物一趟一趟地往停在门口的解放卡车上搬。
一袋袋的米面，一箱箱的酒水，一台台崭新的收音机，还有给孩子们买的糖果点心，给家里老人买的新衣服……东西多得几乎要把整个车厢都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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