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 章 那夜……政哥与丹的神秘对话

嬴瑾昭带着嬴政一路走走停停，每到一个地方就先打听当地贵族的风评。

要是听说哪个贵族还算安分，就只收钱不伤人；

要是查到谁欺压黔首，那就对不住了，人和家底都得打包带走。

当然，人打包是变成大傻子之后等着被打包去挖矿。

各地的军械库和粮仓更是重点照顾对象。

嬴瑾昭坚持“这些东西留着迟早是麻烦”的原则，所到之处全部清空，一件不留。

有意思的是，他们这一路发现“秦王就是玄鸟大神”的说法在燕国已经传疯了，黔首们个个对此深信不疑。

等两人溜达到燕国和齐国交界处，发现连齐国这边都开始流传这个说法了。

嬴瑾昭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拿着根树枝漫无目的地在篝火上划拉。

她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嬴政，又赶紧低下头摆弄手里的树枝，没过一会儿，又悄悄抬眼去瞅他，简直像个上了发条的机械猫，循环往复，停不下来。

被她这固定频率的注视弄得浑身不自在，嬴政终于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有话直说，别这样来回打量。”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昂。”

嬴瑾昭一听，立马把树枝一丢，眼睛亮晶晶地凑了过来：“政哥，这些关于玄鸟大神的传言，是不是您派人散播的？”

嬴政但笑不语。

看他这反应，嬴瑾昭就知道肯定是他安排的。

但她实在想不明白，黔首怎么会如此深信不疑。

“政哥，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嬴瑾昭锲而不舍地追问。

“真想知道？”

“嗯嗯。”

嬴瑾昭伸出三个指头，信誓旦旦地说，“真的不能再真了。”

“哦，那我不告诉你。”

嬴瑾昭：“……”

嬴瑾昭幽怨的瞥了嬴政一眼，“您怎么还带耍人的……”

嬴政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给她。

嬴瑾昭展开一看，发现不过是张普通舆图，没什么特别，就是上面多标了几条商道。

“这不就是张舆图吗？”

她歪着头打量，“就是上面多标了几条商道。”

“仔细看。”

嬴瑾昭听话凑近细看，这才发现每条商道旁都缀着个不起眼的标记。

再定睛一看，竟是她当初随口命名的“星华”的徽记。

“这些商队……”

嬴瑾昭突然反应过来，“每经过一处就在传播玄鸟传说？”

“不止。”

嬴政解释道，“你救治伤患的事，惩戒恶霸的事，甚至偶尔说出的只言片语……经过口耳相传，都会演变成新的玄鸟判官传说。”

“原来是这样……”

嬴瑾昭恍然大悟。

嬴政从容地收起舆图，悠悠道：“民众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能让他们获得慰藉的传说。”

“政哥就是厉害。”

嬴瑾昭一脸佩服地竖起大拇指，“所以我们现在走到哪儿，传说就跟到哪儿？”

嬴政淡淡“嗯”了一声，起身拂了拂衣袖：“走吧。”

“别啊——”

嬴瑾昭不想走，“我还有个问题想问您呢。”

“你问。”

嬴瑾昭就问了：“那晚您到底对太子丹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之前还打算刺杀您，转眼就自寻短见了呢？”

“就这么想知道？”

“嗯呢。”

嬴瑾昭点头如捣蒜，“特别想知道。”

嬴政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回到了往昔。

“我问他，‘姬丹，你耗尽燕国最后的气数，赌上那么多的性命，所求究竟是救燕国于将亡，

还是仅仅为了向当年在咸阳冷遇你的我，证明你并非一个可欺之人？’”

嬴瑾昭：“他是怎么说的？”

“他无法回答。”

嬴政继续说，“于是我替他答了。我说：

‘你若真为燕国，便该听从太傅鞠武之策，西联三晋，南结齐楚，北合匈奴，纵然艰难，尚有一线生机。

可你等不了，你觉得那太慢，太屈辱，不足以平息你个人所受的委屈。’”

“我告诉他，他选择的，是一条最能宣泄他个人愤懑，却对燕国最无益处的绝路。

他将一场国运之争，变成了他太子丹个人的雪耻之战。

他不是一个救国的太子，只是一个输红了眼，便押上全部家当要砸碎桌案的赌徒。”

嬴政的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炫耀，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淡漠。

“最后我对他说：‘你今日之败，非败于秦之强，而败于你之私与狭。

你让整个燕国为你一人的意气和脸面殉葬。史笔如铁，后人会记得燕非亡于秦，实亡于太子丹之一念。’”

嬴瑾昭听得怔住，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番话岂止是杀人诛心啊。

这是彻底否定了太子丹行为的正义性与价值，将他自诩的抗秦壮举，贬低为一场因个人意气而导致的亡国祸端。

“……您这是将他毕生的坚持，连同他最后一点自我安慰，都彻底击碎了。”

“一个人若发现自己拼尽一切所做的事，非但不是英雄壮举，反而是导致家国更快覆灭的愚蠢行径，他的精神支柱也就垮了。”

嬴政缓缓道，“死于兵败，尚可称悲壮；死于醒悟自己才是祸首，便是绝望。”

一阵山风吹过，篝火的火焰被压得一低，随即又挣扎着升腾起来，映得嬴政侧脸明暗不定。

远处传来几声断续的鸟鸣，更衬得这方天地寂静得可怕。

嬴瑾昭望着跳跃的火苗，仿佛能看到到太子丹在生命最后时刻所面对的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不是在战场上马革裹尸的终结，而是在所有信念崩塌后，独自一人面对自己造成的残酷真相。

“所以……”

嬴瑾昭轻声开口，“他选择自我了断，并非因为怕死，而是因为……再也无法面对那个被您一语道破的、真实的自己？”

嬴政没有直接回答。

他俯身拾起一根枯枝，信手拨弄了一下火堆，几点火星噼啪着窜起，旋即在夜色中湮灭。

“瑾昭，”嬴政看着燃烧的枯枝，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

“你要记住，这世间最锋利的刀，从来不在勇士手中，而在智者的舌端，在史官的笔锋，更在一个人……对自己的审判里。”

“嗯嗯，我记住了。”

嬴瑾昭认真点头，将这话在心里细细品味。

“明白就好。”

嬴政唇角微扬，随手将树枝投入火中，话锋却是一转：“既然明白了，这么晚了还不快些动身？”

“哎呀，别啊——”

嬴瑾昭连连摆手，“正是这么晚了，才更不该赶路。您等着，我这就找个能安稳过夜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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