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长脑子了

“哦？”

李牧不由放下棋子，好奇问道，“不知是哪位同僚？”

嬴瑾昭一脸“这你都没想起来”的表情，语气虽然依旧轻快，但莫名带着一丝冰冷的沉重。

“就是那位鼎鼎大名、一手促成您和廉颇老将军‘佳话’的赵国‘战神’——郭开啊。”

“他构陷忠良，排挤您，逼走廉颇将军，这口恶气您能忍？不如我设法将他弄来，交给您亲自处置报仇，岂不快哉？”

“郭开”二字如同冰锥，瞬间刺入帐内温暖的空气。

李牧脸上的疑惑冻结，化为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握着棋子的手指猛地收紧，那枚温润的黑玉棋子几乎要嵌入他掌心。

就连一旁始终淡然的王翦，也缓缓放下了抚须的手，目光锐利地看向嬴瑾昭，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

“郭开……”

李牧念叨着这个名字，虽然语气平淡，但嬴瑾昭莫名感觉到其中刻骨的寒意和压抑的怒火。

她后知后觉地挠挠头，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提了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甚至揭人伤疤的话题。

“郭开”这个名字，早已不仅仅是一个人名，它代表着李牧与廉颇半生的屈辱，象征着赵国的江河日下与君王的昏聩无情！

嬴瑾昭缩了缩脖子，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小声嘀咕道：

“那个……我的意思是说，这祸害留着也是浪费粮食和空气，还不如我想办法把他弄来。”

“到时候是杀是剐，是喂狗还是点天灯，都随您高兴！这报仇雪恨嘛，终究还是自己亲手来的最痛快解气，对吧？”

李牧垂着眼，目光落在棋盘上，却并未聚焦。

他仿佛透过那纵横的格线，看到了赵国朝堂的倾轧与昏聩，看到了廉颇负气远走的背影，看到了自己最终被君王猜忌、一纸诏书定下死罪的荒唐。

良久，李牧抬起头神色已恢复冷静，沉声道：“女公子的好意，李牧心领了。”

“然，郭开此獠，虽万死难赎其罪，却终究是赵国臣子。李牧既已离赵，便再无立场处置赵国佞臣。”

“好。那就不管他。”嬴瑾昭从善如流，答应得干脆利落。

李牧看着眼前的嬴瑾昭，不论如何，这姑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想起那夜她将自己请来秦国时的高谈阔论，再对比此刻她脸上那点混合着茫然和“虽然不太懂但好像很厉害”的神情……

他忽然觉得这姑娘在人情世故与朝堂倾轧方面，似乎格外……直白简单？

这念头让他心下莫名一松，甚至有些失笑。

而对嬴瑾昭而言，她的逻辑向来简单：谁想杀她，她便报复回去；谁是仇人，直接解决便是。

她并非完全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那些太过麻烦，懒得去想，更懒得去做，直截了当地“物理超度”仇人才是最优解。

李牧看着她那副模样，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郭开之流，倚仗君王宠信，汲汲营营，所求不过权势富贵。”

“若有一日，他倚仗的山峰崩塌，所求的一切尽成泡影，沦为丧家之犬，人人唾弃……那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地狱。”

“让他看着他竭力维护的一切，是如何在他眼前寸寸碎裂。这，便是最好的‘处理’。”

嬴瑾昭再次挠挠头，只觉得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她怔怔地看着李牧，忽然觉得……这些能当上名将的人，心思深度和报复方式，好像都比她那种直接动手的想法要……深刻得多。

「谁说武将没啥心眼子？文官的心都脏，武将的心眼子也不少！一个个都黑着呢！」

嬴瑾昭在内心嘀嘀咕咕，对“淳朴”的武将形象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帐内一时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寂静。

嬴瑾昭还在努力消化李牧那套“诛心为上”的复仇理论，整个脸皱成一团，显然这种弯弯绕绕的算计让她觉得比上阵杀敌还累。

王翦在一旁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由抚须轻笑，打破了沉默：

“好了，瑾昭，李牧将军自有其道理。郭开之流，多行不义，纵无人动手，也必自毙于倾轧之中。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他这话既是对嬴瑾昭说的，也是对李牧话的认可。

嬴瑾昭甩甩头，决定不再纠结这个让她“长脑子”的问题，从善如流道：

“好吧好吧，你们文化人……呃，老将军们说的都有道理。那我就不管他了，让他自个儿在赵国烂掉吧！”

她这粗俗却直白的总结，让李牧和王翦再次相视无言，眼中却都带上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不过！”

嬴瑾昭话锋一转，眼睛又亮了起来，重新看向李牧，“郭开可以不管，但您的家人我可是惦记上了，武安君您就等着好消息吧！我这就去准备准备，争取早日让你们一家团聚！”

李牧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期盼。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声：“……多谢女公子。”

嬴瑾昭看着他这反应，满意地点点头：“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嘛！等我消息！”

说罢，她再次风风火火地转身，干劲十足地冲出了营帐，仿佛立刻就要去执行这项“重要任务”。

帐内，李牧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未能回神，心中百感交集，对这位行事莫测的女公子，真正生出了几分由衷的感激。

王翦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微微一笑，缓声道：“瑾昭虽性急，然重诺守信，李将军大可安心。”

李牧点头，目光依旧望着帐帘方向，轻声道：“秦有此女，实乃……幸事。”  这一刻，他归秦的心，似乎才真正落到了实处。

然而，嬴瑾昭“接家属行动计划”还未来得及展开，便被迫夭折。

一封来自咸阳书信，由我们的“疾风都尉”柚子阁下精准地送到了嬴政手中，顺道打断了嬴瑾昭的所有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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