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戏精本精
“我在楚军里安插了我们的人，还把淮阴边境的军营给烧了个精光！”
朱笔微滞：“再少一遍。”
嬴瑾昭正要继续加码，却见嬴政突然搁笔，“到此为止。”
他屈指敲了敲桌案，“再讨价还价，就按原数加倍。”
小霸王恰在此时“哇”地哭出声来，仿佛在为这场谈判的失败奏响哀乐。
扶苏手足无措地抱着孩子，看看姑姑又看看阿父，突然福至心灵：“要不，我帮姑姑抄一遍？”
嬴政一个眼风扫过去，少年储君立刻缩了缩脖子，专心哄孩子去了。
嬴瑾昭见他态度实在坚决，撇撇嘴，只能安慰自己：
好歹少了三遍，只用抄七遍，而且政哥也没规定时限，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舒坦不少。
嬴政的目光落在扶苏怀里咿咿呀呀的小娃娃身上：“这孩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反正我不当奶娘！”
嬴瑾昭立刻摆手，眼珠一转，“要不……政哥您亲自养着？正好给扶苏添个玩伴。”
瓜娃子似乎听懂了一般，突然冲嬴政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还挥舞着小爪子要抓他案上的王玺。
扶苏连忙往后身躲了躲，生怕这孩子真把王玺给碰了。
嬴政揉了揉眉心：“来人。”
高安应声而入：“大王有何吩咐？”
“去找两个乳母，再收拾间偏殿出来。”
“唯。”
嬴瑾昭瞪大眼睛，“您还真要养啊？我还以为您要送人养呢。”
嬴政瞥了她一眼：“既是未来的霸王，自然要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正好，你每日抄书，可以顺带照看。”
“什么？！”
嬴瑾昭差点跳起，“我还要带孩子？！”
“或者……抄十遍？”
嬴瑾昭闻言立刻挺直腰板：“……我抄！抄书可以，带孩子免谈！”
她梗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死也不带！”
笑话，抄书和带孩子这笔账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抄书最多苦上几个月，带孩子那可是要搭进去半条命的差事。
书又不会半夜哭闹着要喝奶，更不会满地乱爬往嘴里塞乱七八糟的东西。
嬴政挑眉：“为何？”
扶苏也好奇地凑过来：“我带过弟弟妹妹，倒觉得颇为有趣。”
“有趣？”
嬴瑾昭夸张地瞪大眼睛，“那是你没见过他们闹腾的时候！”
“要喂饭、要哄睡、要陪玩，稍不留神就往危险地方爬，拿起东西不管好坏就往嘴里塞……”
说着说着声音渐低，她小声嘟嚷道：“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嬴政/扶苏：“……”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殿内一时只余小霸王咿咿呀呀的声响。
过了半晌，嬴政又问：“那你日后成婚也不打算生子？”
“不成婚！不生娃！”嬴瑾昭斩钉截铁。
“为何？”
“疼，麻烦，生个孩子九死一生跟在鬼门关转一圈没什么区别，而且现在医术、科技都不发达，就算在我们那个时代，也不见得就万无一失……”
突然，嬴瑾昭眼睛一亮，语调骤然轻快起来，“不过嘛~要是男人能生孩子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考虑成个亲什么的~”
“咳咳咳！”扶苏被她这言论呛得满脸通红，抱着瓜娃子的手一抖，差点把孩子摔了。
小霸王不明所以，反而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逗得咯咯直笑。
嬴政修长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额角青筋若隐若现：“寡人原本还打算为你物色个合适的赘婿。”
“别别别！”嬴瑾昭连连摆手，像是在驱赶什么可怕的东西，“政哥您还是先操心操心大秦的江山社稷吧！”
她突然戏精上身，蹿上前去一把扯住嬴政的衣袖，眼眶说红就红：“哥你这是嫌弃我年纪大不要我了吗？在我们那儿我才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既然嫌弃妹妹，那我这就收拾包袱离开~”
嬴政面无表情地抽回袖子：“再加十遍。”
“不抄！”嬴瑾昭瞬间收戏，犹豫一秒都是对她手腕的不尊重。
被她这么一闹，嬴政也没有了让她成婚的打算。
至于日后养老之事，他瞥了一眼正逗弄小霸王的扶苏，这不有一个嘛。
“法定婚龄二十一？”嬴政语气里透露着不解。
在大秦，婚配向来以身高而非年龄为准。
依照《秦律》规制，女子身高六尺二寸（约1.43米）便可婚配嫁人，即使你才十岁，但身高达标就证明是个成年人，可以婚配了。
[统治阶级不在此列。]
若逢战事，为增殖人口，这标准往往更为宽松。[注¹]
也并非没有人伪装未成年逃避婚配，但一经发现往往会罚的更狠。［注²］
若女子年岁已长却身高不足，则可能会被列为“疲癃”（残疾或发育不良者），不仅婚配受限，更需缴纳加倍赋税。［注³］
且在“分异令”的推行下，这样的女子常被家族视为累赘。所以，为了逃避这样的处境，民间常有虚报身高、私下婚配之事发生。
嬴瑾昭解释说：“我们那边十八岁才算成年人，女性不得早于二十周岁，男性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巴拉巴拉……”
她从义务教育讲到高等教育，从法定婚龄讲到法定退休年龄，越说越起劲。
说到口干舌燥时，懂事的扶苏放下怀里扭来扭去的小霸王，任他在殿内爬来爬去，转身给姑姑递了杯温水。
“为何定要十八岁才算成年？”嬴政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发出这样的疑问了。
嬴瑾昭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抹了抹嘴，用她已经忘得差不多的生物生理方面解释：“因为科学研究表明……巴拉巴拉就这样。”
她说的花里胡哨，嬴政和扶苏听得云里雾里，就只记下了：十八岁身体才算完全长成，过早婚育弊大于利。
嬴瑾昭说累了，她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索性瘫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满地乱爬的小陈誉。
嬴政和扶苏却陷入了沉思。
在大秦，要求十八岁才成婚根本是天方夜谭。
其一，连年征战需要大量人口补充谁也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活着，留下子嗣既是传承香火，也是为国出力。
其二，农业社会需要劳动力，早成家意味着早添丁，多一个劳力就多一分生存保障。
其三，医疗条件落后，人均寿命短暂，若都等到十八岁婚配，恐怕人口难以为继。
所以嬴瑾昭也没给嬴政说必须得等到18才成婚的这种蠢话，古代的各种限制，天灾、医疗、战乱……
就算在现代也都做不到法定年龄才结婚的。
嬴瑾昭就记得在现代时，老家农村仍有不少未到法定年龄就偷偷办酒席的，等年纪到了再去补证。
她高中时，有个早早辍学的小学同学，孩子都会满地爬了。
这些问题根本不需要她这个穿越者来指点，身为人君的嬴政，考虑得远比她周全。
嬴政摩挲着下颌，目光深远。
虽然当下的国情不允许，但他暗自发愿：有朝一日，定要让大秦的黔首都能等到身体长成再婚配。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埋下种子，只待来日生根发芽。
小霸王爬到嬴政脚边，咿咿呀呀地拽着他的衣摆。
君王低头看着这个懵懂的孩子，又望了望正在打哈欠的妹妹，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未来，总会更好的。
……
［注¹］灭楚战争期间（前225—前223年）：秦为快速增殖人口，南郡文书显示 女子身高“五尺八寸”（约1.33米）即允许婚配。
［注²］极端案例：秦简《封诊式》记载一例“女子诈小未盈六尺二寸”，即伪装未成年逃避婚配，被罚“赀二甲”（罚两副盔甲）。
［注³］《秦律·徭律》记载：疲癃者免役，但加算赋。
分异令：强制成年兄弟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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