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雪夜定情
铁血军寨,定更天的梆子声刚落。
秦猛冒着风雪归来,军靴踩着积雪咯吱作响。他带着满身酒气推开院门,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
陈月娘早已候在廊下,见他身影立即迎上前。
她踮起脚尖,用那双常年操劳却依旧纤细的手,仔细为他拂去肩头,脖领和披风上的雪粒。
披风解下时带起一阵寒风,她却不急不缓地将那件沾着酒气的外氅叠好,又为他卸去胸甲……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自秦猛升任管队官以来,随着兵多,他越发忙碌。陈月娘总是夜间等他归来,为他卸甲。
黄昏时分,宴请李家和罗家两位管事,秦大壮、老保长王槐、诸葛风、庞仁、张崇等人作陪。
席间把酒言欢,气氛热烈。
所谈虽并未夹杂军政要事,但彼此杯盏交错间,情谊自然增进。这对边寨粮草供应乃至整个燕北郡的稳定,皆有着微妙却重要的作用。
——唯有安稳,方能将钱赚!
深谙此理的李安平和罗世荣,自是频频举杯敬酒,恭维不绝于耳,宴席始终洋溢着喜悦氛围。
秦猛多饮了几碗,此刻红光满面,浑身酒气。
“灶上温着醒酒汤,”陈月娘以为他喝多了,轻声说着,递来一盏热茶。白瓷碗沿氤氲着热气,映得她眉眼格外柔和,“先喝这个暖暖胃。”
秦猛接过茶碗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两人俱是一顿,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情在空气中弥漫。
她忽然低下头,略显不安,声音轻得几乎融进烛火噼啪声:“猛子哥,林小姐……是不是很好?”
“她是官家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又生得标致,关键是…是她对你好像还有点意思。”
“噗——”秦猛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连忙放下茶碗。
“月娘,这话在外面可莫要乱说。”
“我没胡说。”她手指绞着衣角,指节微微发白。烛光在她睫毛下投落阴影,声音渐渐低下去。
“今日她看你时,眼神亮得惊人。我…我能感觉得出来……林妹妹对你,应当是有几分意思的。”
秦猛正要反驳,却见她忽然抬头,眼底水光潋滟。
“我晓得自己只是个乡下姑娘,除了浆洗做饭,连字都认不全。可你现在是从六品的官老爷了,我……”
后半句话碎在哽咽里,陈月娘不敢与秦猛对视,慌忙转身去整理早已齐整的床铺,肩头微颤。
秦猛忽然想起两年前上山打柴,不慎滚落山谷。是陈月娘背着他爬出山坳,夜里又发高热。
是这姑娘冒雪采来草药,用冻红的双手替他熬汤。
那时他什么都不是,是众人眼里的“秦二愣子”,秦家摇摇欲坠,是这姑娘用肩膀撑起家。
“月娘。”秦猛声音沉了下来,伸手将她转过来。
掌心下的肩膀单薄得令人心惊,他不由得放柔力道,“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只有你与我并肩?
飞黄腾达时聚在身边的,不能全信。唯有落魄时不肯离去的身影,才值得捧在心口捂一辈子。”
陈月娘睫毛颤得厉害,泪珠终于滚落,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痕迹。
秦猛却用指腹轻轻拭去女人眼角湿热,声音坚定如铁:“原本是想等开春了,冰雪消融,风风光光迎你过门。既然我的月娘等不及了——”
“谁等不及了?”陈月娘羞得耳尖通红,拳头轻捶他胸膛,却被秦猛一把握住。
“明日就请老保长择个吉日。”他低头凝视她,烛光在那双总含着杀气的眼眸里融出温柔漩涡。
“再让人置办些物件,年前必须把你娶进门,堂堂正正做将军夫人。省得你整天胡思乱想,嗯?”
最后那个尾音扬起,带着酒后的沙哑,烫得陈月娘心尖发颤。她咬唇不语,手指却悄悄攥住男人的衣角,泛白的指尖透出隐秘的欢喜。
秦低笑一声,忽然发现这姑娘近来丰润了些。
原本瘦削的脸颊多了些软肉,胸怀也更加开阔,腰身却依旧纤细,两种风情奇妙地糅合在一起。
他心头一荡,忍不住抬起女人下巴,撅嘴俯身。
那双总是怯生生的眼睛此刻水光潋滟,倒映着跳动的烛火,也倒映着他逐渐靠近的脸庞。
“猛子哥……”陈月娘双手脚缠在一起,声音发颤,呼吸里带着茶香与皂角清气,却没有躲闪。
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瞬间,门板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两个跌跌撞撞的身影随着轰然洞开的房门滚了进来!
陈月娘惊得猛地推开秦猛,活像只受惊的兔子连退三步,险些碰倒烛台。
秦猛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怒目而视时却对上两双写满慌乱的眼睛。
“哥!我们不是故意的!”秦小芸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发髻都散了一半,眼珠子乱转。
“就是、就是想问问月娘姐明早做不做糖饼……”
王艳更是满脸通红,揪着衣角嗫嚅:“林姐姐说明日要堆雪人,让月娘姐早些歇息……”
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埋进胸口。
秦猛气得笑出声:“偷听就偷听,还找这等蹩脚借口?”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突然齐齐笑出声。秦小芸甚至大胆地扮了个鬼脸:“哥,我们这就消失!”
话音未落便拉着王艳跑远,银铃般的笑声洒落在雪夜里。
“月娘,咱继续。”秦猛摇头转身,却见陈月娘早已退到了门边,俏脸红得像是染了胭脂。
“继续你个大头娃!”
她咬着唇嗔骂,北方方言脱口而出,眼里却漾着藏不住的笑意。
不等他回应,便掀帘而去,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皂角清香。
烛火噼啪作响,秦猛望着晃动的门帘,半晌无奈失笑。
“这事儿闹的!”
最终,他只得自行洗漱更衣,泡完脚,倒了水。
待躺进冰冷的被褥时,他望着屋顶,唉声叹气。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而军寨官署内,仍是灯火通明。
招待宴毕,诸葛风便坐镇其中。
庞仁、王善,牛五等人则轮流带人夜间巡视。
这是铁血军寨的惯例!
相比往常,这回队伍更加谨慎,仔细。火把在风中摇曳,映照着井然有序又暗藏肃杀的营区。
起因,便是庞仁白日里关于劳工张五形迹可疑的汇报。
秦猛高度重视,早已将查探之事交给了以细致著称的诸葛风,并让庞仁、王善等人协同办理。
诸葛风等人同样记挂于心,不敢怠慢。
白天就派人开始行动,晚上他们亲自带人调查此事。
这处边寨实行的是严格的军事化管理。
劳工们按男女分开编制,尤其是数量众多的光棍们,更被编入特定小组,统一住宿在指定区域。
入夜后,不得随意走动。
诸如粮仓、地牢等军事重地,不仅严禁靠近,更有明岗暗哨。
这套严谨到近乎苛刻的制度,是秦猛借鉴后世经验调整而来。
核心目的便是便于管控,以及防范奸细混入滋生事端。
正因有了这般清晰的架构,调查起来便显得异常精准高效,无需兴师动众,避免引发民众恐慌。
故而,调查并未直接大面积盘问劳工,而是首先依循管理体系,传唤了张五所在区域及各相关小组的军头、劳工队长,再由他们协助。
这些基层管理者对麾下人员的情况最为熟悉。精准锁定人员,如白天与张五组队,吃饭,走得比较近。通过逐一询问,线索很快汇聚。
凡是与张五干过活的成员都反映。
“此人脾气好,勤快,肯干,但缺点是上茅房比较勤”
“常常一转眼就不见人影”
“经常问仓房粮食够不够吃”
“离开的时间颇长,借口多是泻肚”
……
这些零散的异常,在平日或许不会引人特别注意。
但在此刻集中报来,便迅速勾勒出张五行为脱序的轮廓。
诸葛风将初步汇集的信息整理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决定次日天亮了便向秦猛禀报。
……
南河城寨,入夜,万籁俱静。
主寨魏文的灯火已稀,附寨监押官府邸却烛火骤明。
“秦猛!匹夫竟敢如此狂妄?”孙仁拍案的声响撞碎夜静。茶盏哐啷翻倒,茶汤在案上漫开。
案上的密报墨迹未干:
双涡堡将官黄安,于两日前,游街后,已被斩首。
黄安曾有恩于他,又跟他是结拜兄弟,两人利用职务之便,克扣,倒卖物资,赚了不少钱。
可秦猛这个新任知寨官,竟然直接斩人立威。
孙仁指节攥得发白,眼中怒火渐沉,先是闪过一丝算计——这是秦猛借斩黄安,既是收拢军心,震慑边堡,却是辱他这个城寨监押。
随即,孙仁怨毒如夜雾般漫上来,缠紧了他的眼神,当即奋笔疾书,准备向幽州陈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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