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毒源在上,我在火中等你
烛火“啪”地炸开一朵灯花。
白芷的手还悬在火折子上方,被这声轻响惊得一抖,火折子“嗤”地窜起蓝焰,映得她脸上忽明忽暗。
她迅速点燃案头三盏青铜灯,暖黄的光晕顿时漫开,将墙角小哑歪扭的抓痕、桌上焦黑的药方残片,还有那半本裹着蛛网的地宫日志,都笼进了明晃晃的光里。
崔婉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盯着云知夏摊开的两张残页,喉结动了动:“这墨迹……”
“是同一种松烟墨。”云知夏指尖抚过药方边缘的焦痕,又移向日志上斑驳的水痕,“药方是被熔药池的热气熏焦的,日志是被地宫阴水浸透的——但你看这‘霜髓粉’的提纯步骤。”她将两张残页并在一起,“药方写‘取霜草茎心,置冰魄瓮中研磨七七四十九次’,日志里记‘霜髓粉需冰魄瓮研磨,次数须足四十九’。”
崔婉儿的呼吸陡然粗重。
她俯身凑近,睫毛几乎扫到纸页:“连‘冰魄瓮’这种失传的古器都写得一样……这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云知夏的声音像淬了冰,“沈玄当年偷了我师父的《万毒经》,却只抄走了前半本毒方。后半本里有句话他没看到——‘以毒养毒,必用清源髓为引’。”她抓起日志翻到某页,指腹重重压在“清源髓”三个字上,“现在看来,他不仅补上了后半本,还改良了用法。这东西根本不是解药,是催化剂。”
“催化剂?”白芷的声音发颤。
她跟着云知夏学了三个月医术,最明白“催化剂”在毒理里意味着什么——那是能让两种原本互斥的毒素共生,甚至变异出更致命毒株的魔鬼之手。
“对。”云知夏将两张残页叠在一起,烛光透过纸背,隐约映出重叠的字迹,“假设有人在井里投了‘黑丸’,再用清源髓去激活……”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墙角小哑抓出的井图案,“东市那口被封的井。上个月我去查瘟疫,井水表面浮着青斑,百姓说是瘟神吐的痰。现在想来,那青斑根本是黑丸溶解后的残渣。”
崔婉儿“哐当”撞翻了椅子。
她踉跄着扶住桌角,腕上银铃叮铃作响:“活人做实验……他们要制造可控瘟疫?”
“谁掌握解药,谁就掌控京城命脉。”云知夏的指节抵着桌案,骨节泛白,“瘟疫若能控制爆发范围,再抛出解药,就能让满朝文武、黎民百姓都变成提线木偶——要权给钱,要官给印。”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白芷手按腰间药囊就要冲过去,却被云知夏抬手拦住。
她侧耳听了片刻,眉峰一挑:“是柳大人的暗号。”
门扉推开,柳元衡裹着一身夜露挤进来。
他官服前襟沾着草屑,显然是翻了墙来的:“云姑娘,薛怀安那逆子薛明远三日前秘密入京了!”他从袖中抖出张密报,“住在城西槐柳巷的别院,这两日见了户部侍郎、工部员外郎,还有……”他顿了顿,“还有太医院判周存礼。”
“父债子偿。”云知夏突然笑了,那笑意却比冬雪还冷,“薛怀安当年因‘黑丸案’被先皇赐死,薛明远怕是要重启计划。”她扫过桌上残页,“他们需要活人实验数据,需要清源髓,更需要——”
“《疫引录》。”崔婉儿接口,声音像浸了毒的针,“薛怀安的笔记里提过,这是记录‘活体引毒术’的孤本。有了它,就能精准控制瘟疫扩散的时间、范围。”
云知夏的指尖在案上敲出急鼓般的节奏。
她突然转向白芷:“去把我配的‘假死药’拿来。”见白芷愣住,又补了句,“改良成‘疫相药’——服下后会出现高热、红疹,和瘟疫初期症状一模一样,但没有传染性。”
“您要?”崔婉儿猛地抓住她手腕。
“潜入薛明远别院,盗取《疫引录》。”云知夏抽回手,“只有拿到实验记录,才能坐实他们的罪证。”
“我去。”崔婉儿的声音斩钉截铁。
她解开鬓边珠花,露出耳后一道淡白的疤痕,“当年薛怀安为了试毒,在我耳后扎了七针。我熟悉他们的毒术流程,伪装成投靠的民间医女,不会露馅。”
云知夏盯着那道疤痕看了三息,突然伸手按住崔婉儿肩膀:“子时三刻,槐柳巷后墙第三块青石板下有包‘避毒散’。若遇危险——”
“我知道。”崔婉儿打断她,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晃了晃,“您给的‘迷神香’,够放倒三个守卫。”她转身走向门口,又回头看了眼云知夏,“等我带着《疫引录》回来,咱们就烧了这鬼东西。”
三更的风裹着槐花香扑进别院。
崔婉儿贴着影壁站定,望着二门上“薛府”两个鎏金大字,喉间泛起腥甜。
她深吸一口气,将“避毒散”抹在鼻下,又把“自研毒方”卷成纸筒别在鬓边——那是用薛怀安早年失传的“断肠霜”改良的,气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苦杏仁香。
门房的灯笼晃了晃。
她撩起裙角上前,声音甜得发腻:“这位大哥,我是城南医女崔氏,听说薛公子广纳贤才,特来献我新研的……”
“进来吧。”门房上下打量她两眼,哼了声,“公子在花厅候着。”
花厅里燃着沉水香。
崔婉儿刚跨进去,就见穿月白锦袍的男人背对着她站在书案前,手中茶盏腾起袅袅白雾:“崔姑娘的毒方,在下早有耳闻。”他转过脸,眉峰如刀,正是薛明远,“不过……”他突然倾身,鼻尖几乎碰到她袖口,“崔姑娘袖口这‘断肠霜’的味,怎与我库中存货不同?”
崔婉儿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盯着薛明远眼里的寒光,突然笑了:“薛公子好鼻子。这是我改良的‘断肠霜’,加了……”
“加了曼陀罗花汁。”薛明远的指尖扣住她腕脉,“曼陀罗能延缓毒性发作,却会让中毒者在死前看到幻象——这招,倒是和当年薛某父亲的手法如出一辙。”他的拇指重重压在她尺泽穴上,“说,谁派你来的?”
“砰!”
窗外突然传来噼啪炸响。
崔婉儿瞥见院角柴堆腾起火焰,白芷的声音混在嘈杂里:“救火啊!药庐的药童来帮忙了!”薛明远的注意力被火光吸引的瞬间,她迅速抽回手,反手将书案夹层的铜锁撬开——那本封皮雕着蛇纹的《疫引录》,正静静躺在里面。
“想走?”薛明远的手掌拍向她后心。
崔婉儿咬着牙向前扑,将《疫引录》甩出窗外,正落进暗巷里等侯的药童怀里。
她自己则被薛明远的掌风掀翻,撞在博古架上,青瓷瓶“哗啦啦”碎了一地。
“追!”薛明远的怒吼混着救火声刺破夜空。
崔婉儿擦了擦嘴角的血,在碎瓷片里摸到半块锋利的瓷片——只要她咬碎藏在齿间的毒药,就不会泄露秘密。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院外传来云知夏的声音,混着马嘶:“崔姑娘!快上马车!”
医馆后堂的烛火亮了整夜。
云知夏翻着《疫引录》的手在发抖。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以清源髓饲毒,七日成疫;以霜髓镇压,可令疫止于东市。”她的目光扫过后面的实验记录,瞳孔骤缩——东市染病的孩童,都是被精准投放了“疫引”的:他们的生辰、体质、甚至每日饮水的时间,都被详细记录在案。
“原来不是偶然。”她喃喃自语,“他们要的是‘可控’的实验数据。”
内室传来细微的响动。
她猛地抬头,只见萧临渊躺在床上,眉心微微皱起,指尖正缓缓蜷起,像是要抓住什么。
她快步走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手,将一滴从《疫引录》里刮下的清源髓残液滴入他唇间:“你说过,靖王的刀,要砍尽天下不公。”她俯身贴在他耳边,“现在,这场火需要一位战神来烧。”
萧临渊的睫毛颤了颤。
云知夏退到窗边,望着天际泛起鱼肚白。
她将《疫引录》的副本投入火盆,看着纸页卷成黑蝶,被晨风卷向高空。
远处城楼上,一个戴九曜面具的身影立在晨光里,望着飘起的灰烬,低笑出声:“师妹,你果然……比我更懂火。”
风卷着火星掠过窗棂。
云知夏转身看向案头,那里摆着半页浸了药汁的《疫引录》残页——她要让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变成刺向敌人的刀。
夜风穿堂,医馆药炉未熄。
云知夏将《疫引录》残页浸入药汁,暗红的药汁渐渐渗进纸纹,像是要将那些罪恶的字迹,永远刻进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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