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操作空间

王律师站起身，整了整西装下摆，看向勉强坐直身子的黄海波，语气放得更缓和了些：“黄先生，你真的用不着太过担心了！我刚才已经分析过了，你这起案件性质并不算特别恶劣，关键点很清晰，量刑的主要标准就是根据涉案的金额，以及能够被证实的、你个人从中实际谋取了多少非法利益！只要我们在这两个点上做好文章，结果不会太糟。”

“王律师，我明白了……一切，就都麻烦您多费心了。”黄海波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要从律师的话语里汲取一些力量。

陈淮安也跟着站了起来，诚恳地发出邀请：“王律师，这都忙活一下午了，眼看就到饭点了，咱们一起吃个便饭吧！让我略表心意。”

“真不用客气，陈先生。”王律师拎起公文包，婉拒道，“我手头还有另外几个案卷需要今天处理完。还是先抓紧时间给黄海波先生把伤情照片拍好吧，各个角度都拍清楚些，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多准备一手总是没错的。”

陈淮安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勉强，点点头：“那行，吃饭就改日，等事情了结了，咱们再好好聚！黄海波这案子，就全权拜托您了！期间要是有什么需要沟通的，或者出了什么新状况，您直接打电话到旅馆找我就行！要是暂时联系不上我，短期内黄海波还是会住在这家旅馆，您也可以来这里找他。”

仔细拍好照片后，两人将王律师送到旅馆门口，看着他坐上人力三轮车离开。

陈淮安回过身，看着依旧耷拉着脑袋、浑身散发着颓丧气息的黄海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把脑袋抬起来！王律师不都分析得很清楚了吗？这案子有很大希望能判个缓刑。要是真判了缓刑，你就在家門口接受监管，还用得着担心什么？”

“那……那万一要不是缓刑呢？”黄海波抬起头，眼圈又红了，哽咽着问，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要不是？”陈淮安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那就是你命里该有此一劫！能怪得了谁？我跟你念叨过多少次？做人做事，只要行得正、坐得端，走到哪里心里都不慌！你呢？耳朵听哪去了？”

黄海波被训得缩了缩脖子，深吸了一口气，偷偷抬起眼皮瞥了师父一眼，没敢再吭声。

“别愣着了，走吧！”陈淮安拿起放在床上的外套。

“去……去那儿？”黄海波茫然地问。

“去找房子，还能去那儿？”陈淮安一边穿外套一边说，“去郊区转转，看看是租还是直接买个小院下来。”

“租房子？买房子？”黄海波更加不解了，“师父，这节骨眼上，租房子买房子干什么？我……我哪还有钱啊？再说了，弄得不好我还得去坐牢，搞这些有什么用？”

“你说干什么？物流公司不开了？”陈淮安反问道，“你不做，难道我还能撂挑子不成？先张罗起来，把摊子支上！要真是……真要是你运气不好进去了，到时候师父我再接手接着干就是了！”

黄海波看着自家师父笃定的样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酸楚，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问：“师父，您……您就跟我说句实在话，凭您的经验和感觉，我这次……到底会不会进去？”

“这个你让我怎么给你打包票？”陈淮安叹了口气，眉头微锁，“关键就看那个陈三少在后面会不会往死里整，会不会持续施压。如果他铁了心要搞你，那变数就大了。不过法院宣判，终究是讲究真凭实据的！不能说他们提供了多少所谓的证据，法院就全盘采纳。那不成栽赃陷害了吗？审判肯定是根据警方调查核实的、确凿的证据来定罪的。”

“不过说句实在话，”陈淮安压低了声音，“警方这边能调查到的实际非法所得，也十分有限。最直接的，无非就是陈三少那边提供的、有你签字的送货单和结算单！但是在最终认定的非法获利金额方面，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可就大了。法院给你定罪量刑，最主要、最核心的依据，就是你通过这事儿，到底非法捞了多少钱，明白了吗？”

“等会儿，你把平时进货、还有倒卖给下家的那些联系人的电话都给我，我来逐个和他们联系沟通一下，统一好口径，想办法把账面上的利润给压到最低。能少认定一万，你的刑期可能就能轻一年！”

说到这里，陈淮安也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懊悔。他是真没想到黄海波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说起来也是他自己的疏忽。明明知道那个陈三少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主，却没有提前给黄海波做好足够应对突发状况的预案和心理建设。

主要也是每次见到黄海波这家伙，不是忙就是被他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岔，说着说着就把这最要紧的叮嘱给忘了。否则的话，他肯定会反复告诫黄海波，一旦不小心被警察抓到了，什么该说，什么打死也不能认。

比如说，完全可以一口咬定根本不知道这是走私物品，就是经朋友介绍，说这批货价格比市面上便宜点，倒腾一下能赚些辛苦钱，补贴家用。这样的话，即使被抓到了，性质也轻很多，最多就是个不知情下的违规经营，拘留罚款到头了，跟走私犯罪那是两码事。只要死死咬住对走私行为不知情，办案人员没有其他铁证，也很难把你怎么样。

毕竟，黄海波在这方面，说起来也真是够傻的。你说他干了快三年，自己前前后后垫进去那么多本钱，担着天大的风险，拢共算下来，落到自己口袋里的纯利润，左不过也就三四十万而已。

就这点利润，在那些真正的大走私贩子眼里，恐怕连零头都算不上，还能被叫做走私吗？其实跟正规渠道批发的差价比起来，也没大到离谱的程度。

黄海波这家伙，说白了，就是个被人推到前面挡枪的傻小子，从头到尾都被人当枪使了，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不过话说回来，后面那几年政策更松、监管更乱的时候，黄海波确实靠着这行当挣了些钱，否则后来也没钱买那辆让他嘚瑟了好一阵子的桑塔纳。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晚上。白天一整天，陈淮安都带着伤势未愈的黄海波，骑着租来的自行车，在省城周边的郊区到处转悠，寻找合适的场地。主要还是想找面积足够大的地方，最好带个院子，这样以后买了大卡车也好停放。

骑着车找了一天下来，符合基本条件的地方倒是看了几个。现如今的省会城市，说实话，看起来还是破破烂烂的，它本身也就是近几年才从一个规模不大的县城升级发展起来的。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绕着所谓的“市区”转上一大圈，恐怕连一个小时都用不了。这跟后世那个常住人口超过一千万、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大都市比起来，根本没法比。现在估计全市总人口连二百万都够呛，地方显得空旷得很。

地方倒是初步看中了几个，但陈淮安总觉得不太满意。他看中的那几个地块，根据他模糊的记忆，未来好像都在城市发展的规划蓝图上，迟早要被征用开发。

这物流公司一旦干起来，投入巨大，他是打算当成一辈子的事业来经营的。挑选地方，肯定要选那种能做得长长久久、不会被轻易拆迁的。要是地方没选好，干不了几年就因为城市规划被迫搬迁，那麻烦可就大了。而且大货车进出、停放，对场地要求也高，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行的。

他准备接下来几天，再到更偏远一些的城乡结合部去寻摸寻摸。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地皮，最好是能直接买下来，一劳永逸。

至于这物流公司将来能不能做大做强，甚至做成上市企业，他现在根本没想那么远。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先脚踏实地干起来再说。物流公司想要做到上市那种规模，估计得等到互联网成熟起来，淘宝、京东那种电商平台遍地开花，带动整个行业爆发式增长的时候才行，那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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