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绝境求生（第106天）
绝对的黑暗如同厚重的绒布，瞬间包裹了苏晚的全身，剥夺了她仅存的视觉。手电筒彻底熄灭前最后一丝光晕，像濒死者的叹息，消失在粘稠的空气中。恐惧不再是沿着脊椎爬升，而是化作实体，像冰冷的铅块灌满了她的四肢百骸，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门外的追兵脚步声和交谈声近了，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奇怪，监控显示她最后消失在这个区域附近。”
“检查那扇侧门！快！”
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传来，苏晚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能想象到那扇厚重的、刚刚被她潜入的门被猛地拉开，刺目的白光和追兵凶恶的面孔一同出现的场景！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拼命往旁边一堆叠放得较高的黑色裹尸袋后面缩去，试图利用这些恐怖的“屏障”隐藏自己。身体摩擦过冰冷、湿滑的地面，粘稠的、分不清是冷凝水还是腐败液体的东西沾湿了她的衣服，那股混合着福尔马林、腐烂组织和强效消毒剂的恶臭几乎让她窒息。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用疼痛压制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尖叫和干呕。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
一道惨白的光束扫了进来，划破了室内的黑暗。光束在堆积如山的裹尸袋上移动，掠过那些扭曲的轮廓和渗漏的污渍。
苏晚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似乎停止了。她能感觉到光束就在自己头顶上方几厘米的地方扫过，甚至能听到追兵粗重的呼吸声。她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脸几乎埋进了膝盖里，祈祷着黑暗和这些可怖的“障碍物”能救她一命。
“妈的，这鬼地方味道真冲！”一个粗嘎的男声抱怨道，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明显的厌恶。
“别废话，赶紧看看有没有人躲进来。”另一个较为冷静的声音命令道。
光束继续移动，扫过墙壁，扫过地面，最终停留在房间尽头那扇标志着“焚烧炉工作区”的厚重金属门上。
“门锁着，轮盘阀也没动过。她不可能进去。”
“这里面堆得跟山一样，藏个人倒是有可能……不过，你看这些袋子，大部分都鼓鼓囊囊的，她要是躲进去，也得有地方钻才行。”粗嘎声音的男人似乎用脚踢了踢近处的一个裹尸袋，发出沉闷的“噗”声。苏晚甚至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
她的血液都凉了。如果他们开始逐一检查这些裹尸袋……
“算了，这地方待久了折寿。她一个刚醒不久的‘预备品’，吓都吓傻了，敢往这种地方钻？估计是往通道另一边跑了。”冷静声音的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去那边追！通知控制室，加强B区出口的警戒！”
“走吧走吧，真晦气！”
脚步声和交谈声逐渐远去，侧门被“砰”地一声重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世界再次陷入了死寂和纯粹的黑暗。
苏晚没有立刻放松，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过了足足一分钟，确认外面再无声响，她才敢大口地、贪婪地呼吸，尽管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她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暂时安全了……但只是暂时的。她被困住了。困在这个比屠宰场更令人绝望的尸骸中转站。
黑暗剥夺了视觉，却让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耳朵里充斥着死寂，但这死寂中又仿佛有无数的细微声响：远处焚烧炉低沉的、似乎永不停歇的轰鸣（或许只是她的幻觉？），冷凝水从管道滴落的“嘀嗒”声，还有……身边这些黑色袋子里，是否会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最后的叹息或蠕动？
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的冰冷和湿滑，以及空气中那几乎能凝结成水珠的、饱含腐败分子的湿度。
嗅觉更是遭受着持续的、猛烈的攻击，那味道已经不仅仅是难闻，它仿佛具有腐蚀性，刺痛着她的鼻腔和喉咙。
“不能死在这里……”一个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在她脑海深处响起。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恶心。她苏晚，一个逃离过园区的勇士，真正的勇士，绝不能变成这堆“废弃物”中的一员，最终化作焚化炉里的一缕青烟和一堆灰烬！
她必须动起来！必须观察！必须找到出路！
首先，需要光。哪怕是最微弱的光。
她颤抖着摸索口袋，掏出了那个老旧的手电筒。用力摇晃，拍打，但只是徒劳，指示灯再也没有亮起。电池耗尽了。她绝望地将手电筒塞回口袋，开始摸索其他可能的东西。口袋里只有那柄磨尖的牙刷柄，冰冷而坚硬，是她唯一的“武器”。
难道真的要在这片彻底的黑暗中摸索吗？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就在绝望再次涌上心头时，她的手指触到了裤袋里一个硬硬的小东西。是……是之前在那个白色房间醒来时，顺手塞进口袋的，那个掉落在床头柜下的、似乎是从某个仪器上脱落的小型LED指示灯？当时只是下意识觉得可能有用……
她急忙掏出来，那是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透明塑料件，中间有一个微小的LED灯珠。她不确定它是否还有电，更不知道如何点亮它。她用手指反复按压，摩擦，甚至用指甲去抠那个灯珠。
突然，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像是极其微弱的静电？同时，那小小的LED灯珠，竟然闪烁了一下！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弱绿光！
希望！尽管渺茫，但确实是希望！
苏晚精神一振。她回忆着这小东西可能的构造，尝试用磨尖的牙刷柄尖端去轻轻触碰灯珠两侧的金属触点。没有反应。她改变角度，用力按压……
“嗤——”又是一丝微弱的静电感，LED灯珠再次闪烁了一下，这次持续时间稍长，绿光虽然黯淡，但在绝对的黑暗中，却像是一颗指引方向的星辰！
她明白了，这可能是某种依靠压力或者微弱电流激活的指示灯，残存着最后一点电量。她必须小心翼翼地利用这点光。
她调整姿势，跪坐在地上，用一只手紧紧捏住那个小LED灯，用牙刷柄尖端持续而轻柔地施加压力。灯珠开始持续发出极其微弱的、闪烁不定的绿色光芒，如同夏夜的萤火虫。光晕很小，只能照亮她手掌周围不到十厘米的范围，但足够了！这微光驱散了部分令人疯狂的黑暗，给了她观察环境的可能！
借着这萤火虫般的微光，苏晚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地狱般的空间。
房间比她之前仓促一瞥感觉的要稍大一些，约莫二十平米左右。形状不规则，像是主厅凸出的一个附属区域。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墙面，布满了暗色的污渍和冷凝水珠。地上密密麻麻地堆满了黑色的厚塑料裹尸袋，像一堆扭曲的、巨大的垃圾。有些袋子看起来比较新，而有些则颜色发暗，甚至破损，渗出可疑的液体，散发出更浓烈的恶臭。它们被随意地堆叠着，形成了几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小山”。
她的目光投向房间尽头那扇厚重的金属门——焚化炉的入口。门紧闭着，那个巨大的轮盘阀门看起来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转动。门上红色的警告字样在微弱的绿光下显得模糊而狰狞。这扇门，是绝对的死路。
那么，生路在哪里？
她的微光扫过四周墙壁。靠近主厅侧门的那面墙是光滑的金属板，应该是和主厅共享的隔墙，没有出路。另外两面是水泥墙。等等……在靠近焚化炉门右侧的那面水泥墙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挪动过去。脚下不时踩到湿滑或软塌塌的东西，让她心惊肉跳。靠近后，借助微光，她看到墙上有一个嵌入式的金属格栅！大约半米见方！是通风口！
希望之火再次点燃！通风管道！这是地下设施常见的结构，或许能通向外面的世界！
她凑近格栅，一股相对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气流从格栅后面吹出来，带着一丝丝更清新的空气，冲淡了少许恶臭。格栅是用四角的螺丝固定的，看起来并不算特别牢固。她用力推了推，格栅纹丝不动。
需要工具！螺丝刀！
她立刻用微光检查格栅的螺丝。是常见的十字螺丝。她看向手中的磨尖牙刷柄……太粗了，而且塑料太软，根本不可能拧动螺丝。
绝望再次袭来。难道看到了希望，却要因为缺少工具而放弃？
不！一定有办法！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些堆积如山的裹尸袋和房间里的其他杂物上。这个“中转站”，除了尸体，会不会有其他东西？比如……工作人员不慎遗落的工具？或者，从“废弃物”身上清理下来的……物品？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她必须搜索这个房间！
这是一项极其挑战心理承受能力的任务。她必须强忍着恐惧和恶心，用手去触摸、翻动那些冰冷的、可能装着尸体的黑色塑料袋。微弱的绿光在黑暗中摇曳，照出一个个扭曲的轮廓，每一次触碰都让她头皮发麻，生怕袋子突然动起来，或者拉链滑开，露出里面恐怖的面孔。
她先从边缘那些看起来相对“安静”的袋子开始。大多数袋子都沉重而僵硬。她摸索着袋子外部，希望能碰到什么硬物。除了冰冷的塑料和下面僵直的形体，一无所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LED灯的光芒似乎更加微弱了，闪烁的频率也在加快。电量快要耗尽了！
苏晚的心越来越沉。难道真的无计可施了吗？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的手在摸索一个靠在墙角的、似乎被随意丢弃的、略显干瘪的裹尸袋时，指尖触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硬物轮廓！不是在袋子外面，而是在袋子里面，靠近顶部的位置！感觉……像是一个小工具箱的形状？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要不要打开这个袋子？
胃里一阵翻腾。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她深吸一口充满恶臭的空气，颤抖着找到这个袋子的拉链头。拉链似乎有些卡顿，她用力一拉——
“刺啦——”拉链滑开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一股更浓烈的腐败气味扑面而来，苏晚差点晕过去。她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借着即将熄灭的微光，看向袋子里面。
里面是一具已经呈现灰白色的男性尸体，面容浮肿，眼睛半睁，空洞地望着上方。尸体穿着统一的病号服，上面沾着污渍。而在尸体的头部旁边，赫然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材质的、多功能的维修工具扳手！扳手的一头是十字螺丝刀，另一头是一字螺丝刀，还有几个不同尺寸的开口！
看来，这个死者生前可能是这里的维修工人，或者工具是不慎被遗落然后随同尸体一起被处理掉的。无论原因如何，这对苏晚来说，是天大的发现！
她强忍着极度的不适和道德上的冲击，伸手进去拿那个工具扳手。手指触碰到冰冷僵硬的尸体皮肤，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求生的意志让她克服了障碍，迅速将工具扳手捞了出来。
几乎在她拿到工具的同时，手中的LED指示灯最后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黑暗重新降临。
但这一次，苏晚心中有了光——希望之光。
她紧紧握住那冰冷的金属工具扳手，感受着它带来的力量和安全感。现在，她有工具了！可以尝试卸下通风管道的格栅！
她凭借记忆，摸索着回到那个通风口的位置。用手确认了格栅的存在和螺丝的位置。她选择十字螺丝刀的那一头，对准螺丝，开始用力拧动。
螺丝因为潮湿和锈蚀，非常紧。她必须用尽全身力气，同时还要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寂静中，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和螺丝刀与螺丝摩擦发出的细微“咯咯”声。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但她不敢停下。一颗螺丝松动了！接着是第二颗！她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酸痛颤抖，但成功的喜悦支撑着她。
终于，四颗螺丝全部被拧松！她小心翼翼地将金属格栅从墙上取了下来，放在一边。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面前，一股更明显的气流从中涌出，带着陈年灰尘和铁锈的味道，但相比室内的恶臭，已经算是“清新”了。
洞口不大，但勉强应该能容纳她这样身材瘦小的人爬进去。
出路！这很可能就是出路！
苏晚心中狂喜。她不敢耽搁，先将工具扳手塞进腰间的裤带里，然后深吸一口气，准备爬进通风管道。
然而，就在此时——
“吱嘎——”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房间尽头那扇焚化炉的厚重金属门后传来！
苏晚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再次冻结。
紧接着，轮盘阀门开始缓缓转动！发出沉重的、齿轮咬合的“咔哒”声！
有人要进来了！或者是……焚烧炉要开始工作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即将暴露！或者被活活烧死！
刚刚找到的生路，瞬间变成了更紧迫的死亡威胁！她必须立刻做出决定：是冒险爬进未知的通风管道，还是寻找其他地方躲藏？抑或……拼死一搏？
轮盘阀门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响，沉重的金属门开始缓缓向内开启，一道灼热、刺目的红光从门缝中透出，映照在堆积的裹尸袋上，仿佛地狱之门正在开启……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没有时间犹豫了！她猛地一头钻进了黑暗的通风管道，用尽全身力气向深处爬去！身后，焚化炉门开启的轰鸣声和一股灼热的气浪，紧紧追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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