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鱼市的骚动（第97天）

“救命！！！帮帮我！！！”

苏晚的尖叫声，像一枚投入平静（至少表面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撕裂了鱼市清晨嘈杂却麻木的空气。

那声音里蕴含的极致恐惧、绝望和求生的渴望，具有一种原始的、穿透一切的力量，让周围各种讨价还价、鱼贩叫卖、车辆鸣笛的声音都为之一滞。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车门口，那个鱼档老板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比死了三天的鱼肚还要白。他那只正准备把门关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麻烦大了”的惊恐。他只是一个想安安稳稳卖鱼的小老板，根本不想卷入任何可怕的是非之中！

车尾正快步走来的高大队长，脸色猛地一沉，眼中凶光毕露。他完全没料到这个被打过强效镇静剂、捆得结结实实的“货物”竟然还能闹出动静！他的手毫不犹豫地从后腰抽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虽然刻意用身体遮挡着，但那冰冷的金属光泽还是被离得最近的鱼档老板瞥见了！

“砰！”队长反应极快，不是开枪，而是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脚踹在即将再次打开的车门上！厚重的铁门猛地撞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瞬间将苏晚那张绝望的脸和那声戛然而止的呼救重新封存在了黑暗里！

“看什么看！没看过教训不听话的女人吗？！”队长扭过头，对着周围瞬间投来的几道好奇、惊疑的目光厉声吼道，语气凶狠，试图用强硬的姿态掩盖真相，将这件事定性为“家务事”。在某些地方，这确实是一种有效的混淆视听的手段。

然而，苏晚那声太过凄厉的尖叫，以及这辆突然停在路中间、挡住别人档口的可疑货车，还有队长那过于凶狠的反应，已经像投入油锅的水滴，激起了一片滋滋作响的疑虑。

几个离得近的鱼贩和搬运工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一个骑着三轮车、车上装满冰块的大叔被堵在后面，不耐烦地按着喇叭，伸着脖子往前看。更远处，一些来买菜的居民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好奇地张望。

“妈的……”驾驶室里另一个武装分子也跳了下来，脸色难看，手也按在了腰间，警惕地扫视着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他们不怕这些平民，但事情闹大，引来警察，即使是可以被收买的黑警，也会非常麻烦，会增加不必要的成本和时间。

被踹门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的苏晚，躺在重新陷入黑暗的车厢里，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门关上的前一刻，她看到了外面那些投来的目光！有人听到了！有人看到了！

希望的火苗再次微弱地燃起，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压了下去——门关上了，那个队长有枪！外面的人会帮她吗？还是会被吓走？

她不能放弃！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开始用还能活动的那只脚，疯狂地踹蹬车厢壁！

“咚！咚！咚！”沉闷的撞击声从内部传来，在这相对安静的清晨角落显得格外清晰。

“里面还有人！”  “怎么回事啊？”  “那叫声不像假的……”  “他们不像好人……”  人群的议论声开始变大，怀疑的目光更多了。在鱼龙混杂的鱼市，人们或许麻木，但对危险和异常有着本能的警觉。

队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猛地用手枪枪柄砸了一下车厢门，发出更大的声响试图压制内部的动静，同时对着对讲机低吼：“快点过来！这边有麻烦！”

他是在呼叫前面那辆负责开路的车或者黑色越野车上的同伙。

鱼档老板见状，彻底慌了神，连连摆手，用高棉语飞快地说道：“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快走！快把车开走！”他只想赶紧送走这群煞神。

但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了。

是那个被堵在后面、骑着三轮车运冰的大叔。他大概五十多岁，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穿着破旧的汗衫。他似乎胆子比较大，或者只是单纯因为被堵路而更加恼火。他指着队长，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高棉语大声嚷嚷：“喂！你们干什么的！为什么打人？还把车堵在这里！让不让人做生意了！打开门看看！”

有人带头，其他人的胆子似乎也壮了一些。  “对啊，打开看看！”  “刚才那叫声怎么回事？”  “是不是拐卖人口啊？”人群里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个词像炸弹一样扔进了人群。

队长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狰狞，他凶狠地瞪向那个运冰大叔，手枪虽然还藏着，但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驾驶室下来的那个瘦子武装分子见状，立刻上前，试图推开围观的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滚开！都滚开！想找死吗？！”

他的粗暴举动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反弹。几个年轻气壮的鱼贩子不乐意了，围了上来：“喂！你怎么推人！”  “说话客气点！”

场面开始失控，从围观变成了小范围的推搡和对峙。叫骂声、争执声越来越大，吸引了更多的人围过来。交通彻底堵塞了。

车厢内的苏晚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声，她知道机会正在扩大！她更加拼命地踹着车厢，用头去撞，发出一切能制造的噪音！

“妈的！”队长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知道不能再拖了！他对着对讲机咆哮：“不管了！强行驶离！快！”

他拉开车门，就要跳上驾驶座。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呜啦——呜啦——呜啦——”

一阵虽然不算响亮，但极其清晰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突然从街口传来！

警察？！

这一刻，所有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围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怕惹麻烦，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鱼档老板和运冰大叔等人脸上露出了“总算来了”的表情。  队长和那个瘦子武装分子的脸色则瞬间变得铁青！  “操！警察怎么来得这么快？！”瘦子惊疑道。  “不是我们的人！”队长咬牙切齿，他们确实打点过这片区域的警察，但出警速度绝对没这么快！这很可能是附近巡逻车恰好被这里的骚动吸引过来了！

队长的大脑飞速运转。现在情况极度不利：目标暴露，群众围观，警察到场（而且可能是不熟悉的巡逻警）！如果警察坚持要开门检查，事情就彻底败露！开枪拒捕？那会变成重大事件，绝对会引来他们无法压制的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在警察到位前离开！

“走！立刻！马上！”队长对着驾驶室咆哮，自己也猛地拉开车门。

驾驶座上的同伙早已发动引擎，闻言猛地踩下油门！

货车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轮胎摩擦着湿滑的地面，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它粗暴地挤开了挡在前面的那辆坏掉的三轮车，甚至擦碰到了两个躲闪不及的鱼筐，引得一片惊叫和咒骂！

“喂！停下！”  “警察来了还敢跑！”  人群炸开了锅！

那辆刚刚出现在街口的警用摩托车，看到货车强行冲卡，立刻加速追了上来，警笛声变得更加急促！

一场突如其来的街头追逐，就在这腥味弥漫的鱼市街道上演了！

车厢内，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和颠簸甩得滚来滚去，身体一次次撞击在冰冷的车厢壁和塑料筐上，痛得几乎晕厥。但她心中却涌起一股扭曲的希望！

警察！有警察在追！虽然不知道是哪边的警察，但他们在追！这意味着对方慌了！这意味着事情闹大了！

货车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在狭窄、拥挤、满是积水和杂物的街道上横冲直撞，引来一片鸡飞狗跳和愤怒的叫骂。警用摩托车紧紧咬在后面，但因为路面障碍太多，一时无法超车拦截。

苏晚死死咬着牙，忍受着剧烈的颠簸和撞击。她听到后面警笛声不绝于耳，甚至还听到了似乎是警用对讲机的嘈杂声。

有希望！一定有希望！

然而，这种希望并没有持续太久。

货车显然对这片区域更为熟悉，在一个岔路口，司机猛地一打方向盘，拐进了一条更窄、几乎仅容一车通过的小巷！警用摩托车体积稍大，速度又快，差点直接撞上巷口的墙壁，不得不急刹减速，眼睁睁看着货车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一辆可疑银色货车，车牌部分遮挡，强行冲卡，往玛卡拉区方向逃窜！怀疑涉及非法活动，请求支援！请求设卡拦截！”摩托车警察愤怒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出。

但这一切，车厢内的苏晚已经听不到了。

货车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在小巷里疯狂穿梭，熟练地躲避着障碍物。显然，司机早有预案，知道如何利用地形摆脱追踪。

刚刚燃起的希望，如同被疾风吹动的烛火，再次明灭不定，随时可能熄灭。

警察跟丢了。

他们还在魔掌之中。

而且，经过这么一闹，对方的态度会变成什么样？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果然，几分钟后，货车似乎驶上了相对平稳的道路，速度依然很快，但不再那么颠簸。

车厢隔板上的那个小窗口被猛地拉开，队长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出现在铁丝网后面，恶狠狠地瞪着蜷缩在车厢地板上的苏晚，眼神阴鸷得可怕。

“臭婊子！”他用生硬的中文骂道，“你等着！回去有你好受的！”

说完，他猛地关上了小窗。

冰冷的恐惧，再次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苏晚。

她似乎已经能看到，工厂那扇地狱之门，正在前方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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