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坚定
第七十一章 坚定
沈砺峰点了点头：“这个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可以先跟那几个人打听打听，看看他们的投资意向。”
他停顿了一下，“不过秋锦，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生意人看重的是回报，他们不会因为同情就掏钱。”
“我明白。”宋秋锦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
“关键是要让他们看到这些机器的价值。刘师傅说得对，父亲当年的眼光确实超前了。”
“现在市场上对高精度机械加工的需求越来越大，这些设备一旦修复，绝对有竞争优势。”
“那你准备怎么证明这一点？”沈砺峰问道。
宋秋锦停下脚步，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我要去找一些潜在的客户，看看他们对这种高精度加工有什么需求。”
“有了订单意向，投资商才会相信这不是空中楼阁。”
她重新坐下，拿起纸笔开始列清单。
“首先是那些精密仪器厂，还有军工企业，他们对加工精度要求最高。”
“然后是一些新兴的电子设备制造商……”
沈砺峰看着她埋头苦干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遇到困难从不退缩，反而越挫越勇。
“对了，”宋秋锦忽然抬起头，“你刚才说的那些企业家，他们主要做什么生意？”
沈砺峰看着她晃了晃神，才开始回忆着，“有做建材的，有做运输的，还有一个是做机电设备贸易的。”
“其中那个做机电贸易的，叫王建国，以前是我们连的副连长。”
“他对机械这一块比较懂行，说不定会感兴趣。”
“王建国？”宋秋锦在纸上记下这个名字。
“他现在在哪里？”
“在天津，有自己的贸易公司，专门做进出口机械设备的生意。”沈砺峰想了想。
“这人当年就对机械设备特别有研究，退伍后正好赶上改革开放的东风，生意做得不错。”
宋秋锦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那他应该知道这些德国设备的价值。”
“应该是的。不过秋锦，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沈砺峰提醒道，“王建国这人虽然重情义，但做生意一向谨慎。他不会轻易投钱的。”
“我知道。”宋秋锦将笔放下。
“但总比没有门路强。你能帮我联系上他吗？”
沈砺峰点头：“这个没问题。我明天就给他写信，先探探口风。”
宋秋锦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沈团长，真的谢谢你。”
“说什么谢不谢的。”沈砺峰也站了起来，“我只是希望能帮上忙。”
宋秋锦转过身，看着他诚恳的表情，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但她很快又收敛了情绪：“不管怎样，我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明天我就开始跑那些潜在的客户，看看能不能拿到一些意向订单。”
“你一个人跑这些地方，安全吗？”沈砺峰有些担心。
“没事，大不了多跑几趟。”宋秋锦重新坐下，继续完善她的客户清单。
“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刘师傅说了，那些机器不能一直放着不动，再拖下去，有些零件就真的没救了。”
第二天，宋秋锦换上了一身最得体的灰色套装，将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干练又沉稳。
她要去拜访的第一个目标，是京城第一纺织厂。
这是京市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国营纺织企业，也是潜在的优质客户。
如果能让他们出具一份意向书，对说服投资人将是极大的利好。
沈砺峰本想开车送她，被她婉拒了。
“这是我自己的仗，第一步就让你保驾护航，后面还怎么打？”
她站在门口，理了理沈砺峰有些歪的领子，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沈砺峰看着她认真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地歪过头去。
“再说，你那辆吉普车太扎眼，我可不想被人当成什么有背景的官太太。”
沈砺峰看着她眼里的光，没再坚持，只是把一个装着温水的军用水壶塞进她随身的布包里。
“那你自己小心。中午记得吃饭。”
京城第一纺织厂的大门气派，门卫室里坐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眼神懒洋洋的。
宋秋锦说明来意，想见负责生产的副厂长。保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慢悠悠地拨通了内线电话。
“喂，办公室吗？门口有个女同志，叫宋什么锦，说要找于副厂长谈业务。”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保安放下电话，冲她一摆手。
“等着吧，于副厂长在开会。”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宋秋锦不急不躁，就站在传达室外的屋檐下，静静看着厂区里来来往往的工人。
她从他们的表情和步态里，能大致判断出这个厂的经营状况。
步履匆匆，脸上带着疲惫，说明生产任务重，但精神面貌不算昂扬，说明效益可能并不尽如人意。
终于，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秘书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不耐烦地问：“谁是宋秋锦？”
“我是。”宋秋锦迎上前。
年轻人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视。
“我们于副厂长很忙，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我希望能和于副厂长当面谈，是关于一种高精度纺织机械的合作。”
宋秋锦递上自己的名片，上面只简单印着名字和电话，没有头衔。
“高精度机械？”年轻人嗤笑一声，把名片夹在指间晃了晃。
“小同志，你知道我们厂用的是什么设备吗？东德进口的最新型号！你一个连单位都没有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是不是好东西，我想于副厂长看了才知道。”宋秋锦的语气依旧平静。
也许是她的镇定起了作用，年轻人皱了皱眉，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带她进了办公楼。
于副厂长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红木办公桌擦得锃亮。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靠在皮椅上，端着搪瓷缸子喝茶，肚子鼓囊囊的。
于志林是个老资历的厂干部，十八岁就进了纺织厂当学徒，在车间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一步步从组长升到副厂长。
他向来认为，女人做不了什么大事，尤其看不起那些想要插手技术和生意的年轻女性。
在他看来，女人就该安分守己，男人才是撑起工厂的顶梁柱。
“你就是宋秋锦？”于志林眼皮都没抬一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于厂长您好。”宋秋锦坐下，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材料递过去。
“这是我希望能与贵厂合作的项目简介。”
于志林接过，随意翻了两页，脸上的不屑更浓了。
“宋氏纺织机？没听说过。小姑娘，现在不是几十年前了，靠个名头就想来拉合作？”
“你这上面写的，修复旧设备？一堆破铜烂铁，能搞出什么名堂？”
“女人家家的，还是回家相夫教子的好，别成天想着抛头露面搞这些大男人的事。”
“于厂长，这些设备虽然是旧的，但其核心设计和关键部件，在某些性能上，并不输给现在市面上的主流产品，甚至有所超越。”
“比如它们采用的‘双层缓冲导轨’设计，可以极大地降低高支纱在高速运转下的断纬率。”宋秋锦不卑不亢地解释。
“断纬率？”于志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把材料往桌上一扔。
“我们用的是德国人的机器，技术成熟，哪来那么多问题？”
“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成天想着走这些歪门邪道。”
“机械这行，不是你们女人能摸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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