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记恨
第二十一章 记恨
林梦瑶被调查组带走的消息，像一阵飓风，一夜之间刮遍了整个军区大院。
第二天，处理决定一下来，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免去副团长职务，记大过，勒令退还非法所得。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梦瑶和她整个家族的脸上。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转眼间就成了大院里人人避之不及的“贪污犯家属”，成了所有太太们教育自家孩子时，嘴里那个最典型的反面教材。
“听说了吗？林家那个林梦瑶，出大事了！”
“怎么没听说！昨天调查组的车直接开到文工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带走的，那场面，啧啧！我听说她当时脸都白了，腿都软了，还是被人架上车的！”
“活该！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整天眼睛长在头顶上，看谁都像欠她钱似的。”
“原来背地里干这种掏空部队墙角的烂事！真是家教有问题！”
“可不是嘛！听说她弄进来的那批破布，价格比国营大厂的好料子还贵一倍！心也太黑了！这得贪了多少钱啊？”
“这下好了，政治前途全完蛋了！以后还怎么在大院里抬头做人？我看她那个部长爹，脸都要丢尽了！”
刘阿姨从外面买菜回来，一进门就憋不住，把这些听来的闲言碎语，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全说给了宋秋锦和周婉琴听。
她脸上带着一种解气的兴奋，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八度：“哎哟，婉琴，秋锦，你们是没看见外面传成什么样了！真是大快人心！”
宋秋锦正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翻着一本育儿书，听到这些，她只是抬了抬眼，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周婉琴则显得很平静，她给宋秋锦的杯子里续上热水，对刘阿姨淡淡地说：“行了老刘，都是一个大院住着的，人家倒了霉，咱们也别跟着起哄了。”
“秋锦还怀着孩子，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烦。”
“哎，你看我这张嘴！”刘阿姨一拍大腿，连忙笑着说。
“我就是替秋锦高兴！这下，可没人再敢找咱们秋锦的麻烦了！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了。”
等刘阿姨走了，周婉琴才转过头，眼角眉梢那藏不住的舒心和快意，彻底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她看了一眼宋秋锦大了不少的肚子，心里对这个未来儿媳妇的满意和喜爱，又深了好几层。
这孩子，不声不响，却有雷霆手段。
沉得住气，看得准时机，一出手就是绝杀。而且，事成之后，不骄不躁，半点功劳都不往自己身上揽。
这份心性和格局，别说年轻一辈，就是在大院里活了半辈子的老姐姐们，也少有能及得上的。
“秋锦啊，这几天感觉怎么样？肚子有没有不舒服？”周婉琴关切地问，伸手想摸摸她的肚子，又觉得不妥，停在了半空中。
宋秋锦笑着摇了摇头：“挺好的，阿姨。您别担心，医生说宝宝很健康。”
“那就好，那就好。”周婉琴看着她，心里感慨万千。
她知道，林梦瑶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后勤和财务部门的联合举报，是军区领导的雷霆震怒。
但真正的源头，就是宋秋锦递给她的那份薄薄的方案。
是宋秋锦，亲手把刀递了出去。而她周婉琴，只是选择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把这把刀插在了了最致命的地方。
她们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配合得天衣无缝。
此时的林家，气氛却是一片死寂，愁云惨淡。
名贵的瓷器碎片散落一地，林梦瑶披头散发地坐在地毯上，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
她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明艳动人的脸庞，此刻只剩下憔悴和怨毒。
“宋秋锦！一定是宋秋锦那个贱人！”她嘶哑地吼着，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难听。
“她凭什么！她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凭什么毁了我！爸！妈！你们听见没有！是她害我！都是她！”
她的父亲，林部长，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脸色铁青，额头上的皱纹拧成了一个“川”字。
“喊什么喊！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猛地停下脚步，冲着女儿低吼。
“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宋秋锦不简单，让你不要去招惹她！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把自己的前途都给作没了！”
林梦瑶的母亲在一旁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拉住丈夫。
“老林，你现在骂孩子有什么用啊？梦瑶已经够难受的了。她也是一时糊涂，是被人陷害的！”
“我们现在该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找关系，把这个处分给消了……”
“消？怎么消！”林部长气得一拍桌子，“人证物证俱在！连你那个蠢弟弟开的布料厂的银行流水都被人翻出来了！”
“每一笔账都对得上！这是铁案！谁敢在这个时候伸手？谁想被当成同党一起抓进去？”
他越说越气，指着林梦瑶骂道：“你以为你做得多高明？账目做得多平？人家背后有高人指点！”
“一出手就抓住了你的死穴！你以为你斗的是宋秋锦一个人？她背后是沈家！是周婉琴！”
“那个女人在大院里几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人家早就布好了局，就等你这个蠢货一头撞进来！你跟人家斗，你配吗！”
林梦瑶被骂得浑身一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全是疯狂：“我不管！我咽不下这口气！爸，你一定要帮我！”
“我要让宋秋锦那个小贱人身败名裂！我要让她不得好死！”
“你还想怎么样？”林部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还嫌我们林家倒得不够快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事，我在单位里现在连头都抬不起来！”
“多少人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今天开会，你王伯伯李叔叔，看见我都跟躲瘟神一样！”
林母拉了拉丈夫的袖子，哭着劝道：“老林，你少说两句吧。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得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啊！”
“梦瑶的婚事……”
提到婚事，林部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颓然地坐到沙发上，半晌才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还能怎么办……陆家那边，我已经去探过口风了。”
陆家，指的是军区副司令陆万山一家。
而林家原计划要跟陆家联姻的，是陆万山的侄子，在市政府部门工作的陆伟。
林梦瑶听到“陆家”，眼里闪过一丝屈辱和抗拒。
她原本是看不上那个陆伟的，觉得他一个地方干部，配不上自己。可现在……
“陆家怎么说？”林母紧张地问，“老陆他……他没嫌弃我们梦瑶吧？”
林部长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陆万山倒是没把话说死。他说，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
“但是他的意思很明白，梦瑶现在这个情况，陆伟那边……怕是会有想法。”
“那不就是黄了吗！”林母的哭声更大了，“这可怎么办啊！梦瑶的名声毁了，婚事再黄了，她这辈子可就完了啊！”
“还没到那一步。”林部长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精明和算计，“哭什么，妇人之见！”
“陆万山这个人，最看重利益。他跟沈振邦在军区里明争暗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家现在虽然受了挫，但根基还在，我在部里还有人脉。”
“我们两家要是绑在一起，对他陆万山来说，就是多了一个对付沈家的重要筹码！他怎么会轻易放过？”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梦瑶，你听清楚！这是我们林家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
“你必须嫁进陆家！只要你成了陆万山的侄媳妇，有他护着，沈家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到时候，你想报仇，才有资本！”
林梦瑶死死地咬着嘴唇，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嫁给陆伟？那个她根本瞧不上的男人？她不甘心！
“爸，”她抬起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喜欢？”林部长冷笑一声，打断了她，“你现在还有资格谈喜欢吗？梦瑶，你不是小孩子了！这不仅仅只是你嫁人，陆伟是你唯一的武器，陆家是你唯一的堡垒！”
“你不是咽不下这口气吗？你不是要报仇吗？那就给我把这口气咽下去，给我把陆家这块阵地拿下来！只有站稳了脚跟，你才有资格谈报仇！”
“否则，你就是个笑话！宋秋锦和沈家，只会踩着你的尸骨，越过越好！你想看到那一天吗？”
父亲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所有的幻想和不甘。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的政治前途完了，名声也臭了。除了紧紧抱住陆家这棵大树，她再也找不到别的出路。
报仇……对，报仇！
林梦瑶眼中的疯狂和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好……”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神里的怨毒和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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