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厉星辰给出的“选择”，像两道冰冷的铁索，将林晓棠牢牢捆在了原地。留下，是被他持续研究和利用；离开，则意味着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中，并且会立刻失去他“承诺”的、那点可怜的“安全”。这根本不是选择，而是绝境。

连续几天，林晓棠都活在一种巨大的焦虑和恐慌之中。她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更加小心翼翼，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会触怒厉星辰，让他改变主意，提前将她“处理”掉。

她甚至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思维，试图在厉星辰面前保持一种“大脑空白”的状态。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越是压抑，思维反而越是活跃，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像不受控制的气泡一样不断冒出来，然后又被她强行掐灭，精神内耗严重，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几分。

厉星辰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依旧让她跟在身边，出席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内部会议，或者处理日常公务，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测试”或引导她。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林晓棠更加不安，总觉得他在酝酿着什么。

这天下午，厉星辰在书房里听取一位负责某个海外基建项目的项目经理的汇报。这位项目经理姓张，四十岁左右，皮肤黝黑，看起来常年在工地奔波，汇报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焦虑。项目似乎遇到了一些棘手的当地法规和供应链问题，进展不顺。

林晓棠照例缩在角落，努力放空自己，但耳朵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一些内容。她对这些跨国工程一窍不通，只觉得那些专业术语枯燥又难懂。

【唉，又是开会，听得我头晕。】

【这个张经理看起来好累啊，黑眼圈快掉地上了，项目压力很大吧？】

【海外基建……听起来就好麻烦，人生地不熟的，还要跟当地政府打交道。】

【他说哪个港口来着？运输船延期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过……他刚才提到的那个临时码头，听起来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说是为了赶工期临时搭建的？】

她纯粹是听着无聊，思维开始发散。听到“临时码头”几个字，她下意识地联想到了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某个新闻，关于某个临时港口因为结构问题发生小型坍塌的事件。

【临时码头啊……可别偷工减料。】　她心里嘀咕着，音量不大，带着点事不关己的随意，【这种赶工期的东西最容易出问题了，万一验收的时候哪个承重柱或者连接处不过关，到时候货物卸到一半塌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赔钱事小，耽误工期和造成坏影响就麻烦了。】

她这些基于零星新闻和常识的、毫无根据的担忧，像往常一样，不受控制地“播放”了出来。

正在汇报的张经理声音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继续了下去，只是语速稍微加快了一点。

而坐在主位的厉星辰，原本平稳敲击桌面的手指，倏地停住了。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张经理，打断了他的话：“张经理，你刚才提到的临时码头，承重标准和结构安全验收报告，最终版本出来了吗？”

张经理的额头瞬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有些闪烁，支吾道：“厉总……这个……第三方检测机构的最终报告还在走流程，但初步验收是……是符合标准的……”

“初步验收？”厉星辰的声音冷了下去，“用的是哪家的初步数据？现场监理是谁负责的？”

“是……是王工负责的……”张经理的声音越来越低。

“王工？”厉星辰的眉头紧紧皱起，“如果我没记错，你上周提交的项目组人员变更申请里，王工因为健康原因，已经调回国内休养了。现在的现场监理是谁？”

张经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书房里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林晓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我随便想想的……难道真有问题？】

【这……这算不算我又‘说’中什么了？】

【厉星辰会不会以为是我在暗示他？】

她吓得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厉星辰没有再看张经理，直接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海外项目总部的负责人，语气冰冷地下达指令：“立刻暂停使用三号临时码头所有泊位。封锁现场，派驻我们自己的工程团队，携带最新设备，重新进行全面的结构安全评估。我要在24小时内看到详细报告。另外，涉及该码头验收的所有相关人员，暂停职务，接受内部审计。”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而紧张的应答声。

厉星辰挂断电话，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面如死灰的张经理：“你，现在去审计部门报到，配合调查。在最终报告出来之前，项目由李副总暂时接管。”

张经理瘫软地应了一声，几乎是被钱管家“请”出了书房。

书房里再次剩下厉星辰和林晓棠两人。

死一般的寂静。

林晓棠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感觉自己好像……无意中捅了个大篓子？那个张经理看起来完蛋了，项目也受到了影响……厉星辰会不会把责任算到她头上？

良久，厉星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听不出喜怒：“你刚才，在想什么？”

林晓棠一个激灵，抬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慌忙摆手：“我……我没想什么！真的！就是……就是随便瞎想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厉星辰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嘴角，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林晓棠以为是错觉。

“你的‘随便瞎想’，”他缓缓说道，“可能避免了一场重大事故，和数千万甚至更多的潜在损失。”

林晓棠愣住了。【啊？避免事故？我？】

【所以……我这是……立功了？】

【不对！他这是在夸我？还是讽刺我？】

她完全摸不清厉星辰的态度，心里更加七上八下。

第二天下午，钱管家带来消息。经过紧急核查，那个临时码头确实存在严重的偷工减料和验收舞弊问题，主要承重结构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如果按照原计划投入使用，极有可能在满载卸货时发生局部坍塌，后果不堪设想。张经理和几名相关人员涉嫌严重渎职和受贿，已经被正式立案调查。

消息传来时，林晓棠正坐在小阳台上发呆。钱管家说完，罕见地对她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尊重？“林小姐，这次多亏了您。”

林晓棠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没……没有！我真的是瞎说的！”

钱管家没有再多说，安静地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收到一条银行转账信息，金额大得让她咋舌。附言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奖金。”

林晓棠看着手机屏幕，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钱拿得她心惊肉跳。她这算是……因祸得福？还是被绑得更紧了？

更让她意外的是，傍晚时分，那位临时接管项目的李副总，竟然亲自打来了视频电话，通过钱管家的平板电脑，向厉星辰汇报初步处理情况后，特意对旁边的林晓棠表达了诚挚的感谢，称她“直觉敏锐，立了大功”。

虽然隔着屏幕，但对方那真诚（甚至带着点后怕）的语气，不像作假。

视频通话结束后，林晓棠还有些恍惚。

【所以……我这次……真的做了件好事？】

【不是捣乱，也不是被利用，而是……阴差阳错地阻止了一场灾难？】

【这种感觉……好像……还不赖？】

一种陌生的、微弱的、类似于“价值感”的情绪，悄然在她心底滋生。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绑定这个坑爹系统以来，第一次……没有带来混乱和社死，而是产生了某种……积极的、被需要（甚至是感激）的效应？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憋闷了。

而坐在书桌后的厉星辰，将她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他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算计的光芒。

看来，这把“钥匙”，除了能打开“麻烦”的锁，偶尔……也能开启一些意想不到的“宝藏”。

是时候，考虑调整一下“使用”她的策略了。单纯的威慑和压迫，似乎并不是最优解。适当的“奖励”和“正向反馈”，或许能让她……更“好用”？

他放下茶杯，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心中已有了新的盘算。林晓棠的价值，似乎比他最初评估的，还要大得多。而如何最大限度地挖掘和掌控这份价值，将是他接下来需要精心布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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