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经口吸入……宴上之物……需严加查验……”
太监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刚刚稍有缓和的宴会花厅。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皇帝、太后、以及刚刚还对林晓棠露出一丝困惑探究的靖王萧煜，都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齐刷刷地钉在了林晓棠面前那狼藉的桌案和打碎的汤碗上。
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晓棠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彻底褪尽，手脚冰凉。她千算万算，算到了苏雨柔会用苦肉计，算到了她会嫁祸，甚至算到了她可能对自己狠心，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在皇家宴席上，在皇帝太后眼皮子底下，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下毒！
那碗汤……那碗被她“不小心”打翻的汤……原来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苏雨柔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她林晓棠，竟然阴差阳错地，亲手打翻了最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巨大的恐慌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她！
“陛下！太后娘娘！”一个王府管事嬷嬷模样的人突然扑倒在地，声音尖利，指着林晓棠的桌案，“奴婢方才看得清楚！苏侧妃娘娘身体不适之前，只有靖王妃的汤碗被打翻了！汤汁还溅到了侧妃娘娘的桌案附近！定是那汤有问题！”
矛头直指，毫不掩饰！
萧煜的脸色瞬间铁青，看向林晓棠的眼神重新被浓重的怀疑和愤怒填满，甚至比之前更甚！他猛地一步上前，厉声道：“林晓棠！你还有何话可说？！”
林晓棠大脑一片空白，百口莫辩。她能说什么？说汤是苏雨柔下的？证据呢？说苏雨柔自己毒自己？谁会信？一个母亲会拿自己的孩子冒险？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绝望的困境压垮时，太后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够了。”
她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个扑在地上的嬷嬷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哀家还没老糊涂。查验尚未开始，岂容你一个奴仆在此妄加推断？李德全！”
“老奴在！”太后的心腹太监立刻上前。
“将靖王妃桌案所有器皿、残留汤羹，以及苏侧妃桌案相近处所有物品，一并封存，即刻交由太医院院正及陛下亲信内侍共同查验！哀家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魑魅魍魉，敢在皇家宴席上兴风作浪！”太后凤眸含威，语气冰冷。
“是！”李德全立刻带人行动起来，动作迅速而专业。
皇帝的眉头也紧紧皱着，显然动了真怒：“查！给朕彻查！任何经手之人，都不许放过！”
有了皇帝和太后的强硬表态，现场的骚动暂时被压了下去。但那种怀疑和审视的目光，依旧如芒在背，紧紧缠绕着林晓棠。
她被变相地“请”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守比之前更加严密，几乎等同于囚禁。她知道，在查验结果出来之前，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接下来的一天，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林晓棠坐立难安，脑子里不断复盘宴会上每一个细节，寻找任何可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能量点虽然涨到了140，但她根本无心使用。
第二天傍晚，李公公再次到来，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
“王妃娘娘，查验结果出来了。”他声音干涩，“经太医院三位太医及内侍省共同勘验，苏侧妃所中之毒，确实存在于打翻的汤羹残留之中。且……且经查证，那碗汤从御膳房送出后，唯一经手的外人……只有娘娘您院里的丫鬟春桃。她曾以娘娘口味清淡为由，靠近过送膳队伍，并……触碰过汤盅。”
春桃？！林晓棠如遭雷击，猛地看向身后脸色瞬间惨白的春桃。
“没有！奴婢没有！”春桃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直流，“奴婢只是看着那汤油腻，想让他们撇掉点油花，绝对没有下毒！娘娘明鉴！王爷明鉴！”
李公公面无表情：“有无下毒，并非老奴所能断定。王爷吩咐了，先将春桃收押审问。至于王妃娘娘您……王爷说，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请您……好自为之。”
春桃被两个如狼似虎的嬷嬷拖了下去，哭喊声渐行渐远。
林晓棠站在原地，浑身冰冷，看着春桃消失的方向，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绝望和愤怒！
苏雨柔！好狠的手段！竟然连她身边的人都算计了进去！
她瘫坐在椅子上，整整一夜未眠。
第三天，消息传来，春桃受不住刑，画押认罪了，承认是受王妃指使，因妒生恨，在汤中下毒谋害苏侧妃。供词写得滴水不漏。
同时，另一个消息也在王府悄悄传开：苏侧妃福大命大，龙胎竟然勉强保住了，但需要极度静养，王爷怜惜，日夜守在其院中。
证据链“完美”，动机“充分”，受害者“可怜”，凶手“认罪伏法”。
似乎一切已成定局。
林晓棠的院子彻底成了冷宫，无人再靠近。送来的饭菜也变成了冰冷的残羹剩饭。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个院子里的时候，第四天，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王爷萧煜突然下令，王府上下所有人，除去必要值守，全部前往京郊皇家猎场参加秋猎，为期三日。美其名曰：冲晦气，振家声。
就连被软禁的林晓棠，也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请”了出来，塞进了马车。
一路上，林晓棠心思电转。萧煜这是什么意思？明知她是“戴罪之身”，还带她出来？是觉得关在府里晦气？还是……另有用意？
到了猎场，气氛更是古怪。王爷似乎完全忘了她这号人，既不审问，也不搭理，只顾着安排狩猎事宜，接待同来的宗室子弟。而其他女眷，更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仿佛她是什么瘟疫源头。
林晓棠乐得清静，独自一人找了个远离人群的坡地角落坐着，看着下面那些骑着高头大马、吆喝喧哗的男人们和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女眷们。
【ZZ，】她在心里无聊地呼唤，【开启【低级读心术】范围模式，听听这帮人都在想啥，给我解解闷。能量扣吧，反正暂时也用不上。】
【范围模式开启，每分钟消耗5点能量。当前能量：135点。】
瞬间，庞杂的思绪涌入脑海。
【（某个宗室子弟，看着王爷的方向）啧，靖王府今年真是流年不利，事儿一出一出的……】
【（一个贵妇，和同伴低语）听说没？那个下毒的丫鬟认罪了，就等着发落了……那位怕是也快了……】
【（一个年轻小姐，幻想）靖王爷即便冷着脸也好英俊啊……可惜家里不让……】
【（王府某个管事，忧心忡忡）可千万别再出岔子了……这趟差事真是……】
【（一个侍卫，无聊）好饿……什么时候开饭……】
【（苏雨柔院里的一个丫鬟，小心翼翼）侧妃娘娘这次真是受苦了……王爷可心疼了……】
大部分都是些无聊的八卦和琐碎念头。林晓棠听得昏昏欲睡。
然而，就在范围模式开启几分钟后，一些极其微弱、但画风明显不同的念头，断断续续、小心翼翼地飘了进来，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或者说话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
【（声音甲，极其轻微）……认了？……这么快？……】
【（声音乙，更轻）……嗯……没办法……家里……】
【（声音甲）……可惜了……那丫头……】
【（声音乙）……嘘……慎言……】
林晓棠猛地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这对话……这语气……是在说春桃？！家里？没办法？可惜了？！
难道春桃认罪另有隐情？！是被胁迫的？！
她立刻集中精神，试图捕捉更多信息，但那两个声音却消失了，再也捕捉不到。
就在她心绪不宁之时，下面狩猎的队伍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好像是两位宗室子弟为了争夺一只鹿的归属，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引得不少人围观。
王爷萧煜沉着脸骑马过去处理。
林晓棠下意识地将读心术聚焦过去。
【（宗室子A，愤愤不平）明明是我先射中的！】
【（宗室子B，不屑）你的箭软绵绵的！分明是我的箭致命！】
【（萧煜，烦躁）够了！一只鹿而已，成何体统！】
【（宗室子A，内心嘀咕）神气什么……自家后院起火都没扑明白……】
【（宗室子B，内心附和）就是……凶手都没处置……还有心思管我们打猎……】
萧煜显然听不到这些内心吐槽，但他似乎被两人不服管束的态度激怒了，脸色更冷，正要发作——
突然，一个站在林晓棠侧下方不远处的、穿着不起眼仆役衣服的中年汉子，看着下面的争执，内心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清晰无比：
【……唉，王爷也是不易……外头的事就够烦心了，家里还……幸好那厨娘刘婶家的赌债总算还上了……她女儿也能安心……】
赌债？厨娘刘婶？女儿安心？
林晓棠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模糊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春桃认罪……厨娘刘婶（可能是春桃的亲戚？）……赌债还上……女儿安心……
难道……春桃是被用家人威胁，才被迫认罪的？！那个厨娘刘婶，就是关键人证？！
这个发现让林晓棠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猛地站起身，目光急切地在下面的人群中搜索，想要找到那个不起眼的仆役问个清楚！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瞬间，脚下踩着的松软草皮一滑——
“哎呀！”
她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顺着草坡就滚了下去！
这一下变故突然，她滚得晕头转向，天旋地转，最后“砰”地一声，撞在了一个坚硬温热的东西上，才停了下来。
她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还没看清撞到了什么，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冰冷压抑着怒火、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林、晓、棠！你又在搞什么鬼？！”
林晓棠艰难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靖王萧煜那张黑如锅底、写满了“你怎么无处不在且永远在惹麻烦”的脸。
她竟然……直接滚到了刚刚处理完争执、正准备离开的……靖王马前？！还一头撞在了他的马鞍上？！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上。
林晓棠看着萧煜那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又想想自己刚刚发现的重大线索，急得脱口而出：“王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重要发现！关于春桃！她可能是被冤枉的！那个厨娘刘婶……”
她话还没说完，萧煜的脸色骤然一变，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和骇人，猛地打断她，厉声喝道：“闭嘴！”
他这反应太过激烈和反常，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林晓棠被他吼得一愣，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卡住。
萧煜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怀疑、探究，还有一丝她完全看不懂的……紧张？
他不再看她，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对着周围呆若木鸡的众人冷声道：“今日狩猎到此为止！回营！”
说完，竟不再理会摔在地上的林晓棠，打马便走。
林晓棠狼狈地坐在地上，看着他那绝尘而去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巨大的问号和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为什么那么激动？他为什么不让她说下去？
难道……他早就知道春桃是被冤枉的？！
那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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