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马车颠簸着驶出城门，扬起一路烟尘。林晓棠靠在软垫上，脑子里还回响着ZZ那尖锐的警报声。

西北方向……野兽……杀意……

她攥紧了袖口，感觉手心有些湿冷。苏雨柔这是被逼急了，要玩真的了。之前的什么污蔑、下药、碰瓷，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春猎场，那可不是王府后院。地方大，人多眼杂，地形复杂，还有真正的猛兽。发生点“意外”，太容易了。

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车队行进的速度不快，抵达皇家猎场外围的行宫时，已是午后。各府女眷们被引到早已安排好的院落休息，准备次日正式的狩猎开场。

林晓棠被分到的院子位置有些偏，但还算清净。她乐得离人群远点，方便她苟着。

刚安顿下来没多久，院门外就传来了动静。是王爷身边的大太监，传话说王爷晚些时候要过来用膳。

林晓棠一听，头皮就有点发麻。怎么又来了？这王爷是盯上她了吗？还是说……这也是苏雨柔计划的一环？想在晚膳上做手脚？

她立刻警惕起来，对春桃吩咐：“去跟传话的人说，本妃一路劳顿，身子不适，晚膳就不陪王爷用了，请王爷自便。”能躲一时是一时。

春桃应声去了，没多久又回来，脸色有些古怪：“娘娘……李公公说，王爷说了……您就是病了，也得过去……王爷说……要亲眼看看您是真病还是装病……”

林晓棠：“……”

得，这是杠上了？

躲是躲不过了。林晓棠只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去了分配给王爷用膳的主院花厅。

花厅里已经摆好了饭菜，并不算特别奢华，但很精致。萧煜已经坐在主位上了，换了一身墨蓝色的常服，脸色看着比早上缓和了些，但依旧没什么表情。

苏雨柔居然不在？林晓棠有些意外。

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坐下，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尽快吃完这顿鸿门宴。

萧煜也没说话，拿起筷子开始用膳。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林晓棠吃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偷偷瞟一眼桌上的菜，尤其是离自己近的那几碟，心里琢磨着哪盘看起来比较可疑。

萧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眼看了她一下。林晓棠赶紧低头扒饭。

过了一会儿，萧煜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这里的厨子手艺比不上王府，你将就些。”

林晓棠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道：“啊？挺好的啊，这笋挺嫩的。”说完就想咬自己舌头，接什么话！

萧煜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又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不挑。”

林晓棠干笑两声：“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心里吐槽：有的吃就不错了，谁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命吃。

又是一阵沉默。

萧煜吃得不多，很快就放下了筷子，端起茶杯，目光却落在林晓棠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探究的意味，久久没有移开。

林晓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虫子。她努力忽略那目光，专注地跟一根肉丝较劲。

“林晓棠。”萧煜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她。

“啊？臣妾在！”林晓棠差点噎住，赶紧放下筷子坐直。

萧煜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眉头微蹙，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单纯地感到困惑。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让林晓棠猝不及防的问题：

“你近来……似乎变了许多。”

林晓棠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细汗。来了！终于还是引起怀疑了！

她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努力做出茫然的样子：“王爷何出此言？臣妾……还是臣妾啊。”

“是吗？”萧煜的目光锐利了些，像是在仔细分辨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从前你若是身子不适，便是真病，也要闹得人尽皆知，绝不会如此安静。若是吃食不合口味，早该摔筷子发脾气了。更不会……”他顿了顿，似乎在回想，“更不会在母后宫中说出那番‘脚凳歪斜’的言论，也不会……接下苏侧妃的香囊又那般退还回去。”

他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着，越数眉头皱得越紧，眼神里的困惑几乎要满溢出来：“你就像是……换了个人。”

林晓棠的心跳得像打鼓，手心里全是汗。她强作镇定，干巴巴地笑了笑：“王爷说笑了，人总是会变的嘛。或许……是死过一回，想通了些事情吧。”她这话半真半假，试图含糊过去。

“想通了？”萧煜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神里的探究丝毫未减，“想通了什么？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反应迅捷？甚至……还敢顶撞本王？”他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难以置信？或者说，是被颠覆认知的别扭感。

林晓棠头皮发麻。这让她怎么接？承认自己牙尖嘴利？那不是找死吗？

她急中生智，猛地低下头，用手帕捂住脸，肩膀微微抖动，声音带上了哽咽（硬挤出来的）：“王爷……王爷这是嫌弃臣妾了吗？臣妾自知愚笨，不得王爷喜爱……如今不过是试着改一改自己的性子，不想再惹王爷厌烦……难道、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她开始发挥那仅剩的演技，试图走“委屈小白花”路线蒙混过关。虽然可能很拙劣，但总比被当成妖孽强！

萧煜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一出，看着她那副（假装）伤心欲绝的样子，一时语塞。他习惯了那个嚣张跋扈、一点就炸的林晓棠，面对眼前这个突然“脆弱”起来、还会掉眼泪（假的）的王妃，他那些质疑和审视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有点无处着力。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花厅里的气氛变得极其尴尬和诡异。

良久，他才有些生硬地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浓浓的困惑：“……本王并非此意。只是……罢了，你用膳吧。”

他不再看她，转而盯着手中的茶杯，仿佛那杯茶里能开出花来。

林晓棠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赶紧趁机又扒拉了两口饭，然后放下筷子：“臣妾用好了，王爷若是无事，臣妾就先回去歇息了。”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萧煜挥了挥手，没说话，依旧盯着茶杯。

林晓棠如蒙大赦，赶紧起身行礼，逃也似的离开了花厅。

直到走出老远，她才拍着胸口，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这王爷眼神还挺毒……”她小声对春桃嘀咕。

春桃也是一脸后怕：“是啊娘娘，王爷刚才那样子，像是要把人看穿似的……”

主仆二人心有余悸地往回走。

而花厅里，萧煜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变了。

确实是变了。

不是那种外在的、为了争宠伪装的改变。而是一种……从里到外，彻头彻尾的，让他完全无法理解和预测的改变。

以前的林晓棠，像是一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白水，愚蠢、浅薄、暴躁。

现在的她……却像是一潭看似清澈、实则深不见底的水，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她会冒出什么惊人之语，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

时而牙尖嘴利气得他肝疼，时而又能巧妙化解危机；时而蠢得让人无语，时而又敏锐得让人心惊；时而张牙舞爪，时而又……像刚才那样，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让他莫名有点无措的脆弱？

这种矛盾又混乱的特质，完全超出了他过往的认知和掌控范围。

就像是一个精心编写好的程序里，突然闯入了一个无法识别的病毒代码，搞得整个系统都运行紊乱。

他烦躁地放下茶杯，眉头紧锁。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另一边，林晓棠刚回到自己院子，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压惊，ZZ的声音就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警告：目标对象苏雨柔已开始秘密调动人手，其心腹丫鬟正暗中接触管理猎场兽苑的小吏！【危机预感】再次强烈示警：西北方向，明日巳时（上午9-11点），高危！请宿主务必规避该区域！重复，务必规避！】

林晓棠的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巳时……西北方向……

苏雨柔竟然连时间和地点都计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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