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想吃烤红薯

东海郡的“炼钢实验基地”，被选在了远离城区和工业区的一片荒滩上。

这里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嬴衍几乎是把家都搬到了这里。他知道，钢铁对于他整个计划的重要性，这第一步，必须走稳。

基地里，建起了两个风格迥异的工场。

一个，是“炒钢工场”。里面砌着十几个半人高的，类似炒菜大锅的方形炉子。炉壁是用最耐火的黏土混合着碎瓷片夯成的。旁边，是一排巨大的皮橐，几十名最健壮的士卒，轮流拉动，为炉底提供持续的强风。

另一个，则是“高炉工场”。一座高达五丈（约十五米）的，像座小塔一样的巨大高炉，矗立在荒滩上，看起来蔚为壮观。这是工匠们按照嬴衍的图纸，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建成的。光是往上搬运那些耐火砖，就摔伤了好几个人。

扶苏也把自己的指挥部，搬到了基地旁边的一个大帐里。他每天都和嬴衍一起，泡在工地上。

试验，开始了。

最先开始的是“炒钢法”。

工匠们先将生铁块在旁边的化铁炉里烧成通红的铁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用一个长柄的陶勺，将铁水舀进“炒锅”里。

“鼓风！”嬴衍一声令下。

几十名士卒立刻发力，巨大的皮橐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强劲的风流通过陶土管道，吹进炉底。

“呼！”

炉膛里的火焰，瞬间被吹得冲起一米多高，发出骇人的呼啸。

“开始搅动！”嬴衍又喊道。

两名只穿着皮围裙，浑身都是腱子肉的铁匠，手持一根长长的铁棍，伸进那翻滚着红色铁水的“炒锅”里，开始用力地搅动。

“刺啦——”

铁棍与铁水接触，溅起无数耀眼的火星。一股难以忍受的热浪，扑面而来，即使隔着十几步远，都感觉脸颊发烫。

铁匠们咬着牙，拼尽全力搅动着。汗水刚从他们身上流出来，就瞬间被蒸发了。

嬴衍和扶苏，还有一群工匠，都紧张地盯着炉膛里的变化。

嬴衍告诉他们，要观察火焰的颜色和铁水表面的变化。当铁水从亮红色，变得稍微粘稠，表面出现一层“油皮”的时候，就说明脱碳差不多了。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第一次试验，搅动的时间太长了。铁水里的碳几乎被烧光了，最后得到了一坨软趴趴的，比熟铁还不如的“废铁”。

“失败了……”工匠们一脸沮丧。

“没事！失败是成功之母！我师父说的！”嬴衍挥着小拳头给大家打气，“把数据记下来！温度，鼓风强度，搅动时间！我们再来！”

第二次试验，他们吸取教训，缩短了时间。结果，时间又太短了，脱碳不充分，得到的还是一块又硬又脆的高碳铁。

“再来！”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炒钢工场”里，日夜火光冲天。工匠们轮班上阵，每个人都像是从火里捞出来的一样。扶苏也陪着他们一起熬，眼睛熬得通红。

在经历了整整十几次失败，烧掉了几千斤生铁之后，他们终于摸到了一点门道。

“就是现在！停！”

在嬴衍的一声大喊下，工匠们迅速停止搅动，将那锅半凝固的，如同红色麦芽糖一样的钢块，从炉子里扒了出来。

“上锻锤！”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几个铁匠，立刻用铁钳夹住那块火红的钢块，放到旁边的铁砧上，抡起大锤，开始奋力锻打。

“当！当！当！”

清脆的敲击声，在工场里回响。

随着每一次捶打，黑色的氧化皮不断剥落，露出了里面精纯的，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钢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当钢坯冷却后，一个老工匠拿起一把锉刀，小心地在上面锉了一下。

只听“刺啦”一声，锉刀竟然在钢坯上打滑了！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天呐！”老工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硬度！比我们用过的所有铁都硬！”

他又拿起一把大锤，对着那块只有巴掌大的钢块，狠狠地砸了下去。

“铛！”

一声巨响，大锤被高高弹起，震得他虎口发麻。而那块钢块，完好无损！

“又硬！又韧！”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整个工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工匠们互相拥抱着，又笑又跳，很多人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扶苏也激动地握紧了拳头，他看着那块其貌不扬，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钢块，仿佛看到了大秦未来的钢铁长城！

他转头看向嬴衍，发现这个最大的功臣，却只是平静地笑了笑，然后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写着什么。

“大哥，别高兴得太早。”嬴衍头也不抬地说道，“炒钢法虽然成功了，但效率还是太低，一炉只能出这么一小块，成本也不低。我们真正的希望，在那边！”

他的手指，指向了那座如同巨塔一般，沉默矗立的“高炉”。

相比于炒钢法的“小打小闹”，高炉炼钢，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工业化大生产。

但它的风险，也大得多。

在嬴衍的指导下，工匠们小心翼翼地，将精选的铁矿石和烧制好的焦炭（比木炭更耐烧，温度更高），按照一层矿石、一层焦炭的顺序，从高炉的顶部，一层层地填了进去。

足足填了三天，才把这个巨大的炉子填满。

“所有人都退后！五十步之外！”嬴衍拿着一个大喇叭喊道。

所有人都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只留下几个最勇敢，也最有经验的工匠，准备点火。

“开风！”

高炉底部的四个巨型鼓风机，由上百名士卒用杠杆原理驱动，开始向炉内输送强劲的空气。

“点火！”

工匠们用长长的火把，从炉底的点火口，伸了进去。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浪，从高炉顶部的开口喷涌而出，将天空都映成了一片暗红色。整个高炉，开始发出沉闷的，如同巨兽呼吸般的嗡鸣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不知道，这个巨大的怪物，最终会吐出什么东西来。是珍贵的钢水，还是毁灭一切的爆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高炉的温度，在不断攀升。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高炉的外壁，已经被烤得通红，即使隔着几十步，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热量。

“国师大人……这……这不会炸了吧？”一个官员小声地问扶苏。

扶苏没有回答，他的手心里，也全是汗。

就在这时，只听高炉内部，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炉身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不好！要炸炉了！”

所有人都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就想跑。

“不准跑！”嬴衍尖锐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全场，“这是炉料塌陷的正常现象！都给我站住了！”

他的镇定，感染了众人。大家虽然还是害怕，但都停下了脚步。

又过了半个时辰，嬴衍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炉壁的颜色，大喊道：“时辰到了！准备出铁！”

两名早已准备好的工匠，穿着厚厚的，浸湿了水的皮衣，拿着一根几十米长的，顶端绑着钻头的巨大铁钎，冲向了高炉底部那个被耐火泥堵住的出铁口。

“一！二！三！撞！”

巨大的铁钎，狠狠地撞在了出铁口上！

“轰！”

耐火泥被撞开一个缺口。

下一秒，一道比太阳还要耀眼的，金红色的洪流，从那缺口中，猛地喷涌而出！

那不是铁水，那是钢水！是真正意义上的，流动的钢铁！

金红色的钢水，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沿着早已挖好的引导渠，奔腾流淌，所过之处，青烟弥漫，连空气都仿佛在燃烧！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壮丽而又恐怖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他们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就是“工业”的力量吗？

这，就是国师大人所说的，“钢铁”的诞生吗？

这已经不是凡人的技术，这是神祇才能拥有的，移山倒海的伟力！

扶苏看着那奔流不息的钢水洪流，他的身体在战栗，他的灵魂也在战栗。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大秦，不，是整个世界的历史，都将被彻底改写！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23100/44329181.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