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殄天物
第二天一早，沙丘行宫的气氛就变得异常诡异。
皇帝“驾崩”又“复生”的消息，被嬴政用铁血手段压了下来。所有知情的内侍和卫士都被下了封口令，谁也不敢乱嚼舌根。
对外，只宣称陛下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但中车府令赵高突然“暴毙”，公子胡亥和丞相李斯被“软禁”，这么大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
一时间，行宫之内人心惶惶，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而嬴政，却对此不闻不问。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个叫赵小衍的儿子身上。
一大早，他就命人准备了最精致的早膳，亲自喂赵小衍吃饭。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旁边的宫女看得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那个杀伐果断，威严冷酷的始皇帝，竟然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赵小衍也很享受这种被人伺候的感觉。
被人喂饭，还是被千古一帝秦始皇喂饭，这待遇，说出去谁信？
“爹，我想吃那个肉肉。”赵小衍指着一盘烤鹿肉，奶声奶气地说道。
“好。”嬴政立刻夹了一块，吹了吹，小心地送到他嘴边。
父子俩正享受着温馨的早餐时光，一名卫士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上郡急报，大将军蒙恬率三千亲卫，已至行宫之外，请求觐见。”
蒙恬？
嬴政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算了一下时间，从沙丘到上郡，快马加鞭，一来一回，时间上对不上。
唯一的解释是，蒙恬早就收到了消息，并且在往咸阳赶的路上。
什么消息？
自然是那份“赐死”他的假遗诏。
嬴政的眼神冷了下来。
看来，赵高和李斯的动作很快。他们不仅伪造了遗诏，还第一时间派人送去了上郡。
如果不是小衍及时出现，恐怕现在，扶苏和蒙恬已经成了剑下亡魂。
想到这里，嬴政心里又是一阵后怕。
“让他进来。”嬴政沉声说道。
“是。”
卫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魁梧，身披铠甲，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大步流星地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正是大秦帝国的大将军，蒙恬。
蒙恬一进大殿，就看到了那个安然无恙地坐在龙榻上，甚至还在悠闲地喂一个孩子吃饭的嬴政。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收到的消息，是陛下驾崩，矫诏赐死他和扶苏公子。
他以为这是一场政变。
所以他不敢耽搁，立刻点了三千最精锐的亲卫，日夜兼程地赶了过来。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带兵清君侧，为陛下和扶苏公子报仇。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陛下好端端地坐在这里，精神矍铄，气色红润，哪里有半点驾崩的样子？
“臣……蒙恬，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蒙恬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
“起来吧。”嬴政淡淡地说道，然后继续给赵小衍喂了一口肉粥。
“谢陛下。”
蒙恬站起身，但依然低着头，不敢直视嬴政。
他心里充满了疑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份矫诏，又是怎么回事？
“蒙恬。”嬴政终于开口了，“你不在上郡好好待着，带着三千亲卫跑到沙丘来，是想造反吗？”
嬴政的声音很平淡，但听在蒙恬耳朵里，却如同惊雷。
“臣不敢。”蒙恬“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臣……臣是接到了陛下的遗诏，说……说陛下您……”
他不敢再说下去。
“说朕驾崩了，还要赐死你和扶苏，对吗？”嬴政替他说了出来。
“是。”蒙恬的头埋得更低了。
“那份遗诏，是假的。”嬴政说道，“是赵高、李斯、胡亥三人，意图谋逆，伪造的矫诏。”
蒙恬的身体猛地一震。
果然是政变。
只是，这场政变，似乎被陛下一手给粉碎了。
“赵高已伏诛。李斯和胡亥，已被朕拿下。”嬴政继续说道，“你这次，虽然是被人蒙蔽，但擅离职守，带兵前来，也是大罪。你说，朕该如何罚你？”
蒙恬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皇帝最忌讳的就是手握兵权的将领。他这次的行为，确实是犯了大忌。
“臣……甘愿领罪。”蒙恬沉声说道，没有做任何辩解。
嬴政看着他，没有说话。
大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
赵小衍吃完了最后一口肉粥，舔了舔嘴唇。他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蒙恬，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嬴政。
他知道，嬴政这是在敲打蒙恬，也是在考验他。
但他不想让气氛这么僵着。
他从嬴政的腿上跳了下来，哒哒哒地跑到蒙恬面前。
蒙恬正低着头，突然感觉自己的铠甲被人拽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仰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
“大将军，你为什么要跪着呀？”赵小衍奶声奶气地问道。
蒙恬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但看陛下刚才对他那么亲昵，就知道这个孩子绝对不简单。
“我……我犯了错，在向陛下请罪。”蒙恬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犯错就要挨打吗？”赵小衍歪着脑袋问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蒙恬沉声说道。
赵小衍撇了撇嘴。
他走到嬴政面前，拉着他的衣角，说道：“爹，这个大将军叔叔，不是坏人。你就不要罚他了，好不好？”
爹？
蒙恬听到这个称呼，瞳孔猛地一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小衍，又看了看嬴政。
这个孩子，竟然是陛下的儿子？
陛下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儿子？
嬴政看着赵小衍，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他摸了摸赵小衍的头，笑道：“你倒是会替人求情。”
他转头看向蒙恬，说道：“起来吧。看在小衍为你求情的份上，朕这次，就饶了你。”
蒙恬如蒙大赦，心里却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他站起身，看着嬴政和赵小衍之间那种自然的亲昵，心里明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恐怕非同一般。
“谢陛下，谢……小公子。”蒙恬对着赵小衍，郑重地行了一礼。
“朕叫你来，还有一件事。”嬴政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陛下请讲。”
“朕要你，立刻返回上郡。但是，不要告诉扶苏这里发生的一切。朕要你，把那份矫诏，原封不动地交给他。”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蒙恬大惊失色。
“陛下，这……这是为何？扶苏公子若是看到这份矫诏，必然会……”
“会如何？”嬴政打断了他，“是会起兵造反，还是会引颈自戮？”
蒙恬沉默了。
以他对扶苏的了解，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朕就是要看看，朕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少骨气。”嬴政的声音，冷得像是冰，“他天天在朕耳边说要仁政，要爱民。朕倒要看看，当死亡的屠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还会不会坚持他那套可笑的道理。”
这是一场考验。
一场对扶苏的，残酷的考验。
蒙恬心里一颤，他明白了嬴政的意图。
“臣……遵旨。”他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他知道，自己无法违抗皇帝的命令。
他也知道，从今天起，大秦的天，要变了。
而改变这一切的，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个还不到他膝盖高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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