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睡个好觉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林晓枫正把最后一张缴费单塞进帆布包。

包里的  CT  片边缘硌着掌心，像冰块一样冻得她指尖发麻。

“3  床家属，来取下输液瓶。”  护士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她应着  “来了”，转身时撞到墙角的拖把，墩布杆  “哐当”  砸在地上，惊得隔壁床的老太太颤了颤。

“对不起对不起。”

她慌忙扶住拖把，帆布包带却在这时断了一根，里面的医疗单据散了一地。

弯腰去捡时，手机从口袋滑出来，屏幕亮着  ——  是  “枫叶核心群”  的未读消息，99+。

这是爸爸术后的第三个星期。

肿瘤切除手术很成功，但接踵而至的失眠像张密不透风的网，把这个家缠得喘不过气。

爸爸不能吃安眠药，医生说会影响吻合口愈合，只能靠家属整夜守着拍背、揉肩，可他依旧瞪着天花板到天明，眼底的红血丝一天比一天重，昨天甚至攥着她的手说：“晓枫，爸真想能闭上眼睛睡会觉，哪怕就一会儿都行。”

她蹲在地上把单据拢进怀里，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两下。

是群主  “云追风”  的  @全体成员：【元老级枫叶专属福利：特供版《蝉眠》二维码已私信，限本人使用，勿外传。】

林晓枫愣住。

她是风野的第一批粉丝，从《破风》爆火那天就入了坑，连  ID  “晓看枫林”  都是当时跟风取的。

那些日子她在群里做过数据组组长，帮着反黑到凌晨，甚至在版权风波时偷偷捐了半个月工资。

可最近家里的事让她几乎退网，连风野上《视界》的专访都只匆匆扫了两眼。

私信框里躺着一张金色二维码，边缘有片枫叶水印。

她盯着看了半分钟，手指在  “保存图片”  上悬了悬  ——  不是不信风野，是实在没心思琢磨  “粉丝福利”。

爸爸凌晨三点又坐起来喘粗气时，妈妈在厨房偷偷抹眼泪，她刚跑了三家药店买白蛋白，现在满脑子都是  “明天的营养剂钱还差多少”。

但指尖最终还是点了接受。

就当是……  抓住点什么吧。

哪怕只是偶像的名字，也能让她在这团乱麻里喘口气。

回到家时妈妈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盖着爸爸的旧棉袄。

林晓枫轻手轻脚地把单据收进抽屉，洗了把冷水脸。镜子里的人眼下乌青像被打了一拳，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回到家躺在床上时已经快一点了。

天花板跟医院的一样白，她闭着眼数羊，数到两百多只时摸到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张二维码。

没有华丽的界面，只有个简单的播放键，背景是深绿色的枫叶纹路。她犹豫了一下，戴上耳机按了下去。

起初是极轻的嗡鸣，像夏夜槐树下的虫吟，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她皱了皱眉，心想这就是特供版？

可下一秒，那声音忽然沉了下去，安抚着她疲倦不堪的心灵。

森之精灵的共鸣混着海妖的潮汐涌过来时，林晓枫的呼吸突然变深了。

她好像躺在老家的竹床上，爸爸在院角修自行车，链条转动的  “咔嗒”  声和妈妈的炒菜声缠在一起，风卷着槐花香从窗缝钻进来，带着点甜，又带着点凉。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醒来时天光大亮，手机还攥在手里，播放键早已变成灰色的  “已结束”。

这是三个月来，她第一次没有被噩梦惊醒。

窗帘缝隙里漏进的阳光落在手背上，暖融融的，像小时候爸爸把她的手揣进他棉袄口袋里的温度。

“妈，我去医院了！”  她抓起帆布包往外冲，心里有个念头疯长  ——  也许，也许真的有用呢？

病房里，爸爸正靠在床头输液，眼睛通红已经有了血丝。见她进来，他扯了扯嘴角想笑，皱纹里却堆着化不开的疲惫：“怎么来了？一会你哥会来，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吗？”

“爸。”

林晓枫把帆布包往床头柜上一放，声音有点抖。

“我带了个好东西。”

她掏出手机时，爸爸还在摆手：“别瞎花钱买那些保健品，爸不……”

话没说完，《蝉眠》的旋律已经漫了出来。不是耳机里的私享，是她特意开了外放，声音不大，刚好能填满病房的角落。

起初爸爸还皱着眉，想说  “吵得慌”，可当海妖的波动感像潮水般漫过床沿时，他的肩膀忽然松了。

林晓枫看见他的手指慢慢松开了攥着床单的拳头，呼吸从急促的  “呼哧”  声，变成了绵长的起伏。

“是……  风野的歌？”

他含糊地问，眼睛半眯着，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因为她的关系，家里人也算得上是风野的半个粉丝。

“嗯，”  林晓枫蹲在床边，握住他手背上扎着针的手，“您听着试试。”

爸爸没再说话。

当夜巡者的安神腔第二次响起时，他的头轻轻歪向枕头，呼吸变的绵长，嘴角慢慢翘了起来，像个甜睡的孩子。

林晓枫趴在床边，看着爸爸终于舒展的眉头，眼泪  “啪嗒”  掉在手背上。

这时，隔壁床突然传来低低的惊叹。

她抬头望去，那个昨晚还在痛苦呻吟的大爷，此刻竟也闭着眼，呼吸均匀得很。

斜对面的阿姨推了推眼镜，弹过头小声说：“小林，你这放的什么呀？我家老头子刚刚还在哼哼……  好像现在也睡着了？”

整个病房仿佛被一层温柔的网罩住，那些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呻吟声，都在《蝉眠》的旋律里渐渐平息。

林晓枫坐在床边，手机震了震，是枫叶群的新消息。

【云追风】正在晒粉丝反馈：“收到特供版的家人们，记得来报到呀～  风野老师说，希望每个疲惫的人都能睡个好觉，但是不能贪睡哦。”

林晓枫掏出手机，点开  “枫叶核心群”，敲下一行字：

【谢谢《蝉眠》，真的能让人睡个好觉。】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看见爸爸的嘴角，又往上翘了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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