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一次交锋：艺术与工业

整个白金汉宫的宴会大厅，都因维多利亚公主那个出人意料的拒绝，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

悠扬的华尔兹舞曲，也在此刻不合时宜地戛然而止，乐队指挥官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指挥棒僵在了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有贵族的目光，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在英俊非凡却面带错愕的阿尔伯特亲王，和那位表情平静、缓缓从人群中走出的青年之间，来回地移动。

这……这是什么情况？

公主殿下，竟然当着全欧洲王公贵族的面，拒绝了与她血统最高贵、身份最匹配的表兄阿尔伯特的开场舞邀请！

她选择的，竟然是那个身份成谜、靠着做生意发家的“暴发户”——亚瑟·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失礼了，这简直就是一场公开的、毫不掩饰的“宣言”！

阿尔伯特亲王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那双如同冰川湖泊般湛蓝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从小接受最顶级的王室教育，无论是学识、容貌还是风度，他都拥有着绝对的自信。他从未想过，自己满怀期待的第一次亮相，竟然会以这样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开场。

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落在了那个正向他走来的黑发青年身上。

林默的步伐不紧不慢，从容淡定。他无视了周围那些充满了震惊、嫉妒、鄙夷和幸灾乐祸的复杂目光，径直走到了维多利亚的面前。

他没有立刻去牵维多利亚的手，而是先转向了脸色已经有些难看的阿尔伯特亲王，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英式贵族礼。

“阿尔伯特亲王殿下，”林默的声音清晰而又平静，不带丝毫的挑衅，只有陈述事实的坦然，“非常抱歉，在您到来之前，公主殿下已经将她的第一支舞，许诺给了我。我相信，以您的绅士风度，一定不会让一位美丽的女士，陷入违背承诺的窘境。”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是“受邀者”的身份，又给足了阿尔伯特台阶下，将选择权推给了对方的“绅士风度”。

阿尔伯特毕竟是受过严格宫廷训练的亲王，他迅速地压下了心中的错愕和不快，脸上重新挤出了一丝略带僵硬的笑容。

“原来如此。”他点了点头，风度翩翩地向后退了一步，“既然是公主殿下的承诺，我自然应当尊重。”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那双审视的眼睛，却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在林默的身上来回地切割，似乎想看透这个毛头小子的底细。

危机暂时化解。

维多利亚感激地看了林默一眼，然后，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将自己那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小手，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放入了林默伸出的掌心中。

当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的那一刻，乐队指挥官终于如梦初醒，赶紧指挥乐队，重新奏响了那支被打断的华尔兹。

林默揽住维多利亚纤细的腰肢，带领着她，滑入了舞池。

他们的舞步，配合得天衣无缝。维多利亚轻盈得像一只蝴蝶，在林默沉稳有力的引导下，优雅地旋转、滑步。她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幸福而又甜蜜的微笑，那双美丽的蓝眼睛里，只映着林默一个人的身影。

他们成了整个舞池唯一的焦点。

而舞池边，阿尔伯特亲王端着一杯香槟，静静地看着舞池中的两人，他那碧蓝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一丝阴沉和不甘。

一曲舞毕，林默和维多利亚在众人复杂的掌声中，退到了一旁休息。

还没等他们说上几句话，阿尔伯特亲王便端着酒杯，优雅地走了过来。

他显然不准备就此善罢甘休。

“林先生，是吗？”阿尔伯特主动开口，脸上带着贵族式的、彬彬有礼的微笑，“我听说了你的名字。一位了不起的发明家，用新奇的机器，改变了伦敦的服装行业。”

“亲王殿下过奖了，只是一些投机取巧的小玩意儿而已。”林默谦虚地回答。

“不，你太谦虚了。”阿尔伯特摇了摇头，但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工业和机械，确实能为帝国带来财富，这一点我并不否认。但是，林先生，一个国家真正的伟大，不仅仅在于它有多少工厂，多少机器。”

他拿起旁边桌上的一本装帧精美的画册，轻轻地抚摸着封面。

“一个国家真正的灵魂，在于它的艺术，它的哲学，它的文化底蕴。”阿尔伯特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就像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它之所以伟大，不是因为它商业繁荣，而是因为它诞生了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我们德意志之所以受人尊敬，也不是因为我们的工厂，而是因为我们有贝多芬、有歌德、有康德。”

“财富，终将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唯有伟大的艺术与思想，才能被铭刻在历史的长河中，永垂不朽。”

说完，他将目光投向维多利亚，眼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在寻求认同。

这番话说得非常高明。

他巧妙地将自己和林默，划分到了两个不同的领域。他是代表着“高雅艺术”和“深刻思想”的旧贵族，而林默，则被他定义成了一个只懂得“机器”和“财富”的、浑身沾满铜臭味的“新富豪”。

这是一场理念上的降维打击。

维多利亚听完，确实也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她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对艺术和哲学同样有着很深的喜爱。阿尔伯特的话，无疑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看到维多利亚的表情，阿尔伯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然而，林默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他等阿尔伯特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亲王殿下，您对艺术和思想的推崇，我深表敬意。但是，恕我直言，您的观点，或许……遗漏了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哦？”阿尔伯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您所说的达芬奇、米开朗基罗、贝多芬、歌德……”林默缓缓说道，“这些伟大的天才，他们之所以能安心地创作，是因为他们不需要为下一顿的面包而发愁。佛罗伦萨的繁荣，恰恰是它能供养起那些伟大艺术家的基础。如果没有富裕的市民和慷慨的统治者，那些传世的画作和雕塑，恐怕永远只能是艺术家脑海中的一个构想。”

“艺术和思想，的确是文明的瑰宝。但它们就像是建造在高塔顶端的璀璨明珠。而支撑这座高塔的，恰恰是您可能有些看不上的东西——工业、商业，以及它们所创造的财富。”

“没有工业提供的廉价纸张和印刷机，歌德的诗歌，如何能传遍欧洲？没有商业带来的财富积累，又有哪位贵族，能有闲情逸致去建造歌剧院，去聆听贝多芬的交响乐？”

“所以，亲王殿下，”林默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看着阿尔伯特，一字一句地说道，“艺术与工业，并非对立。工业，恰恰是让艺术能够走向繁荣、走向平民的基石！我所做的一切，不仅是在为帝国创造财富，更是在为未来千千万万个普通人，能够有机会去接触、去欣赏您所珍视的那些伟大艺术，而铺平道路！”

林默的这番话，如同洪钟大吕，在阿尔伯特和维多-利亚的耳边轰然炸响！

阿尔伯特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了！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居高临下的理念攻击，竟然被对方用一种更宏大、更务实的视角，给轻而易举地化解，甚至……反过来压制了！

对方承认艺术的高贵，但却更深刻地指出了支撑这份高贵的、更底层的逻辑！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剑客，用尽毕生所学，刺出了最精妙的一剑，却发现对方根本不跟他比剑招，而是一拳轰碎了他脚下站立的大地。

维多利亚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更是异彩连连！

林默的这番话，为她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工业和艺术，竟然是这样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她看着林默，心中的崇拜，再次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这是两个男人，两种世界观的第一次正面碰撞。

一个，代表着沉浸在过往荣光中的旧贵族。

另一个，则代表着开创人类无限可能的……新时代。

高下，已然分明。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23113/44327618.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