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国王的震惊

烛火摇曳，将维多利亚专注的侧影投射在墙壁上，拉出一道纤细而又优美的剪影。

她已经将林默的回信，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

每多看一遍，她那双湛蓝的眼眸就明亮一分，心中的震撼和激动就增添一分。到最后，她几乎能将信上的每一个字都背诵下来。

震撼！

除了这个词，维多利亚找不到任何其他词汇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林默的信，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解剖了她之前所有的困惑和迷茫。又像一道刺破黑暗的闪电，为她照亮了一条她从未想象过的、全新的道路。

“贫穷，是一种社会性的疾病……”

“以工代赈……”

“仁慈，是君主最闪亮的冠冕……”

这些观点，是如此的新颖，如此的深刻，又如此的……充满力量！

康罗伊爵士教导她的，永远是如何利用权术去控制、去打压、去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权威。那是一种阴冷而狭隘的帝王术，让她感到窒息和反感。

而林先生展现给她的，却是一幅截然不同的画卷。他教她如何去建设，如何去疏导，如何用智慧和仁慈去赢得人心，去推动整个国家机器的良性运转。这是一种阳光下、充满建设性的“阳谋”，一种真正属于大国君主的宏大视野！

两者相比，高下立判，简直是云泥之别！

维多利亚将信纸紧紧地贴在胸口，感受着自己那颗因为激动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林先生在思想上的巨大共鸣。他懂她！他知道她内心的善良和不忍，并且为她的这份善良，找到了一条最正确、最强大的表达途径。

他不仅仅是她的“引路人”，他更像是她失散已久的“灵魂知己”。

这份认知，让她对即将到来的王室晚宴，不再有丝毫的恐惧和焦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跃跃欲试的期待。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些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观点，展现在国王伯父和那些内阁大臣们的面前了。

她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看到，她，维多利亚，绝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无知少女！

一周后，白金汉宫。

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国王威廉四世坐在主位上，花白的头发和略显疲惫的神态，掩盖不住他作为一国之君的威严。他的左手边，坐着的就是当朝首相，辉格党领袖墨尔本勋爵。这位勋爵风度翩翩，眼神睿智，是伦敦社交界和政坛都极具影响力的任务。

维多利亚则安静地坐在国王的右手边，穿着一条洁白的、缀着蕾丝花边的晚礼服，看起来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纯洁而又娴静。她的母亲肯特公爵夫人和康罗伊爵士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康罗伊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维多利亚，像是在监视，又像是在提醒。

晚宴的气氛不温不火，大家谈论着天气、赛马和一些无伤大雅的宫廷趣闻。

终于，在餐后甜点被端上来的时候，国王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将目光转向了自己年轻的侄女。

“我亲爱的维多利亚，”国王的声音温和而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听说，议会最近为了《济贫法修正案》吵得不可开交。作为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话音刚落，宴会厅内的交谈声瞬间就小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焦在了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公主身上。

墨尔本勋爵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考较和好奇。而康罗伊爵士则不动声色地向维多利亚投去一个充满压力的眼神，似乎在提醒她，要按照他之前“教导”的那样回答。

感受到众人的注视，维多利亚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但当她想起林默信中的那些话语时，一股强大的自信和底气便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抬起头，迎向了国王的目光。她的动作从容不迫，仪态无可挑剔。

“尊敬的国王伯父，各位大人，”她的声音清脆而又柔和，在安静的宴会厅里清晰可闻，“关于《济贫法》，我的确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希望能得到您的指教。”

她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怯场，一开口就镇住了全场。

“我认为，贫穷就像一场席卷我们帝国的慢性疾病。”她抛出了林默为她设定的理论基调，“面对疾病，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厌恶和惩罚病人，而是应该去探究病因，并给予有效的治疗。”

这个新颖的比喻，让墨尔本勋爵的眉毛微微一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维多利亚继续说道：“将所有的穷人都关进条件恶劣的‘济贫院’，在我看来，并非良策。这就像一位主妇，将屋子里的垃圾全部扫到地毯下面藏起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干净了，但垃圾依然存在，它们会腐烂、发臭，最终毁掉整间屋子。我们不能把我们的同胞，当成垃圾一样处理。”

这番话，充满了女性特有的细腻和强烈的人文关怀，让在场不少人都为之动容。康罗伊爵士的脸色，则开始变得有些难看。因为维多利亚的观点，与他教的完全背道而驰！

“那么，我亲爱的侄女，”国王饶有兴致地追问道，“照你看来，我们应该如何‘治疗’这种‘疾病’呢？”

“疏导，而非围堵。”维多利亚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我听说，伦敦的下水道系统年久失修，每逢雨季便污水横流，传播疾病。我们为何不能成立一个王室基金，用原本准备修建济贫院的钱，去雇佣那些失业的穷人，为我们自己，也为他们的子孙后代，修建一个全新的、干净的城市排水系统呢？”

“我们称之为……‘以工代赈’！”

当“以工代赈”这个全新的词汇从公主口中说出时，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天才般的构想给震惊了！

特别是首相墨尔本勋爵，他手里的酒杯都差点没拿稳！他湛蓝的眼睛里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维多利亚，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位传说中不问政事的公主殿下。

这个方案，太……太完美了！

它一举解决了失业、城市建设、社会稳定等好几个大难题！其背后蕴含的政治智慧和经济远见，简直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能想出来的，甚至……甚至比他手下最得力的经济顾问还要高明！

国王威廉四世也愣住了。他张了张嘴，看着自己这位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的侄女，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原本只是想简单地考校一下，却没想到，竟然从她这里听到了足以载入史册的治国良策！

晚宴结束之后，国王破例将维多利亚单独留在了书房。

他挥退了所有的侍从，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侄女：“维多利亚，老实告诉我，这些惊人的想法……是谁教给你的？”

维多利亚心中一凛，但她牢记着林默的嘱咐，脸上露出了一个既天真又神秘的微笑。

“尊敬的伯父，或许，是一位路过的缪斯女神，觉得我太过烦恼，便在我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吧。”

这个滴水不漏的回答，让威廉四世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好一个缪斯女神！好一个悄悄话！”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作为一个老练的君主，他知道有些秘密不必点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结果。

他看到了一个正在迅速成长、并且拥有了独立思想和惊人智慧的合格继承人。

这就够了。

从这一天起，整个伦敦的政治圈都开始流传一个消息：那位一直被视为母亲手中傀儡的维多利亚公主，似乎……已经不再是个花瓶了。

而在肯辛顿宫的阴影里，康罗伊爵士的脸色，则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死死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猜忌和警惕。

他知道，事情，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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