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昆仑大劫的尘埃终于落定，但三界疮痍犹在。

    天河，这条昔日滋养万灵的天之血脉，如今多处支流淤塞枯竭，河床裸露着丑陋的黑褐色痂痕，那是混沌浆液肆虐后的残骸。

    浊浪沉寂，水府凋敝，一派死气沉沉。新任荡魔元帅哪吒，银甲映着微弱天光，肃立云端。

    他掌心托着的净世青莲，莲瓣上残留着丝丝缕缕黑紫色怨煞之气尚未褪尽，却已有温润的清光自莲心透出。

    那清光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庞，也映照着脚下沉默的伤痕累累的大河。

    “天河水道疏浚，以此莲残力为引，起！”

    哪吒清喝，声震九霄。

    话音落处，净世青莲自他掌心缓缓飞升，悬于天河主脉上空。

    莲心漩涡徐徐转动，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沛然生出，下方淤积的顽固混沌浆液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拔起，汇成道道浑浊的暗流，不断被吸入莲心那小小的漩涡之中。

    莲台内部，法力构成的“天地玄黄阵”残韵轰然运转，道纹闪烁。

    那污秽难当、蕴含侵蚀之力的混沌浆液，一入莲台便如滚汤泼雪，激烈翻腾着褪去邪异的紫黑与腥红，被净化、提纯、裂解、重组……最终，化作最精纯的一缕缕清灵之气，自缓缓旋转的莲瓣边缘，如新生的涓涓细流，重新汇入干涸的河床。

    清流过处，枯竭的河脉奇迹般焕发生机。

    点点翠绿率先在裸露的褐色河床上顽强萌发，那是沉睡的水灵藻类在复苏。

    细密的涟漪荡漾开来，破碎的水府遗迹旁，几只通体剔透、胆怯张望的“碧水玉蟾”试探着跃入新生的水域，激起微小的欢腾浪花——这是水族回归的先声。

    清流润泽更远。

    灌入昔日依靠天河支流“云梦泽”滋养的凡人村落，龟裂的田垄贪婪吮吸着这天上来的甘霖。

    枯黄的稻禾转青抽穗，农夫跪在重新变得松软泥泘的田埂上，老泪纵横。数村合力，采昆仑新生的灵玉之胚，铸就丈高石碑立于泽畔，上书“清源”二字，古朴苍劲，感念天河重苏之恩。

    碑旁，一株遭了劫火却未死的垂柳，正抽出最鲜嫩的新芽。

    天河之水，再次成为滋养万物的命脉。

    昆仑墟深处，作为擎天神桩的金箍棒已然褪去了狰狞的魔纹，古老的洪荒能量回路在其表面如金色血脉般明灭流转，散发出一种厚重苍茫的生机。

    土地公须发皆白，拄着蟠龙杖，指尖轻触神桩冰冷的根基，一股温和博大的洪荒气息顺着他苍老的手指弥漫周身，与他体内源自大地的本源之力悄然呼应共鸣。

    “老伙计们，神桩已然‘生根’，正是地脉复生之时！”

    土地公的声音不高，却传遍昆仑主峰。山峦深处传来隆隆回应，那是各方山神以神魂应和。

    刹那间，无数道土黄、青碧的光晕自大小山峦升起，那是山神土地们调动地脉元力所聚。

    土地公深吸一口气，手中蟠龙杖顿地，以神桩为源头，一道凝练的清灵之气被引导而出。

    这道清流不再像天河那般浩荡奔涌，而是呈现出一种粘稠如金液、厚重如大地的形态。

    它如同拥有灵智的生命根须，沿着神桩底部，深深扎入昆仑支离破碎的地壳深处。

    清灵金液所过之处，狰狞的深渊裂口发出低沉的呻吟，两侧岩壁如同活物般蠕动、靠拢、弥合。

    被混沌力量深度侵蚀、布满蜂窝般孔洞的黑色山岩，在金液的渗透下，如蛇蜕皮般片片剥落，露出内里温润如玉、蕴藏灵光的崭新岩层。

    细看之下，那新生的岩层中，有点点细微如星屑的玉髓物质正在凝聚、生长——正是三界炼器大师们梦寐以求的昆仑灵玉矿脉雏形。

    一座曾被混沌之力拦腰斩断的巨大山峰，在清灵之气持续不断的滋养下，断口处不仅愈合如初，更覆盖上一层流转着青白辉光的灵玉质表皮，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宛如神人断臂重生，覆以玉甲。

    山间枯萎的寒潭重新蓄满清澈的灵泉，倒映着新生灵玉峰顶的皑皑白雪。

    昆仑祖脉，正经历着脱胎换骨的重生。

    兜率宫深处，九转紫金八卦炉炉火纯青。

    炉底核心阵眼处，不再是以往熊熊三昧真火，而是那枚被彻底净化、只余最本源混沌之力的母核胚胎。

    它形如一枚收敛了所有刺目光华的深紫星辰，静静悬浮，缓缓自转。

    太上老君拂尘轻挥，炉壁内外瞬间亮起无数繁复玄奥的仙篆符文，层层叠叠，构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天地灵源阵”。

    阵法核心正是那枚混沌母核。

    随着阵法运转，母核每一次细微的自转，都仿佛与天地韵律相合，释放出精纯如水、浩瀚如海的清灵之气。这气息不再狂暴，而是温顺地被八卦炉吸纳。

    炉内，炼制九转金丹所需的天材地宝在清灵之气的包裹下，杂质尽去，药性融合的速度与纯度远超以往火炼。

    更有一道富余的清灵之气，被老君特意引导，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青色灵流，蜿蜒穿过兜率宫重重殿宇，直注入蟠桃园深处。

    蟠桃园中，几株经历过混沌之劫、本已濒临枯死的古老桃树，根须贪婪地汲取着这股带着混沌初生之意的清灵之气。

    奇迹发生了，枯枝吐翠，老干生辉。更为惊人的是，其中一株桃树的顶端，竟在短短数日间，催生出数朵不同于寻常蟠桃花的、晶莹如冰玉的花苞。

    花苞绽放，其果实在清灵之气日夜滋养下迅速膨大，表皮呈现出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光泽，内里隐隐流淌着青碧色的灵光——新种初诞，老君赐名“玉灵桃”。

    王母闻讯而来，指尖轻触一枚将熟的玉灵桃，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生命精气，颔首赞道：

    “此桃蕴清灵本源，食之延寿百载，当为我天庭又一至宝。”

    混沌母核，终成兜率宫不竭的灵源活水。

    北俱芦洲，那道曾被混沌巢穴占据、喷涌着毁灭浆液的巨大裂谷，如今已换了天地。

    谷口矗立着由司药殿仙官与巨灵神下属天兵合力立起的巨碑，上书“净业谷”三个古朴大字。

    谷内，残留的混沌地火被精妙阵法约束、疏导，不再暴虐，化为数百道温顺的赤金色暖流，在特制的玄玉沟渠中汩汩流淌。

    沟渠两侧，是开垦整齐的灵田药圃。

    那些曾饱受混沌侵蚀之苦、如今在此务工安居的难民们，在司药仙童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栽种着各种形态奇异、散发着莹莹微光的药草幼苗——这正是司药殿苦心培育、能吸收转化地底煞气、炼制祛秽净心丹药的“抗煞灵草”。

    裂谷最深处，地火之力最为精纯之处，一名少年盘膝静坐于一座天然形成的赤色玉台之上。

    他正是那曾被邪月紫晶碎片禁锢、一度双瞳化为混沌漩涡的少年。

    如今他眼眸已复清明，澄澈如洗，周身却隐隐散发着一股与谷内地火、乃至更深层混沌残余气息异常亲和的力量波动。

    他便是“净业谷”的核心镇守者。

    少年双目微阖，呼吸与地肺脉动隐隐相合。

    他无需刻意施法，其天赋的亲和之力便如同无形的桥梁与缓冲，将阵法和人力难以完全驾驭精纯的地火之力引入玄玉沟渠，同时又将沟渠内流淌的清灵之气一丝丝回馈、注入躁动的裂谷地脉深处，形成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

    一位司药殿长老抚须感叹：“非此子天生亲近混沌之力，调和阴阳，难镇此谷，昔日的磨难，竟成了今日的缘法。”

    谷中，炊烟袅袅升起于新建的屋舍群落，孩童在安全的药田间奔跑，原本死寂绝望的北俱芦洲一角，在劳作与希望中重获新生。

    凌霄殿的朝议散去，新任司法天神杨戬眉间天眼光华内敛，步履沉稳地踏入肃穆的司法神殿。

    殿中玉案之上，厚重的天条玉册正摊开在至关重要的篇章。

    杨戬指尖凝聚神光，如刻刀般在玉册上缓缓添写新的律文，字迹透着一股森严公正的锐气：“凡三界修士，无论仙凡妖魔，凡有净化混沌污秽、超度凶煞怨灵、修复地脉损伤之实绩者，皆录其功，积为‘清灵功绩’，凭此功绩，可于昆仑墟新生之灵玉矿脉中，按例支取灵石；可求司药殿以抗煞灵草炼制之‘净心丹’；可入兜率宫外围引清灵之气淬炼法器……”

    律文既成，仙篆烙入玉册，化作一道清光直入三界法则。

    此法推行，反响如潮。

    南赡部洲一处被混沌煞气污染的黑水沼泽旁，数位散修道人联手布下“引灵归元阵”，将弥漫的怨煞黑气一点点抽离、引入阵中净化。

    为首的老道看着手中玉符上缓缓增加、形如青莲印记的“功绩”点数，疲惫的脸上露出欣慰：

    “有此善功，徒儿所需的那味炼制结丹灵药的主材，总算有了着落！”

    更令人瞩目的是东胜神洲边界。

    几位修为不弱、素来安分守己的草木精怪，合力将一处因混沌之力爆发而濒临枯竭的灵泉地脉重新疏导稳固。

    负责核验功绩的巡值天将仔细勘查后，颔首认可，并将一份盖有司法神殿神印的玉牒交予为首的桃树精：“尔等功绩已达，依新律，可持此牒至昆仑山神处，登记入‘地脉养护司’备册，日后按司职领天庭俸禄、修行资粮。”

    桃树精接过玉牒，枝叶微颤，身后几位精怪更是激动难言。

    数千年苦修，终见被天庭正式接纳、打破出身门墙壁垒的一缕曙光。

    ……

    ……

    齐天殿的庆功宴席尚未散尽琼浆玉液的余香，蟠桃园中新生的玉灵桃尚挂着晶莹的晨露，孙悟空的身影已悄然出现在南赡部洲一片曾被混沌瘴气侵蚀、如今正艰难复苏的莽荒山林上空。

    他并未高踞云端，而是脚踏实地，金睛扫视着脚下焦黑的土地和顽强钻出的嫩绿。

    几名正在引导山泉、试图浇灌贫瘠土壤的土地小神与山精树怪，乍见那伟岸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身影，惊得慌忙伏地叩拜。

    “都起来，忙你们的正事。”

    孙悟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他俯身抓起一把焦土，指尖捻动，感受着其中残存的枯涩与微弱挣扎的地气。

    “这地，伤得比昆仑浅，但‘病’得更久，需得下细功夫。”

    他心念微动，腰间金箍棒并未离身，但一道意念已传遍三界。片刻之后，数道身影破空而至。

    杨戬银甲生辉，眉间天眼扫过山林，沉声道：“此处地脉淤塞，灵机不续，需引天河清灵支脉，配以昆仑玉屑温养。”他的天眼能洞穿地肺，精准定位病灶。

    哪吒脚踏风火轮，手中净世青莲虽已归还兜率宫蕴养，但其净化之力已融入天河水道。

    他指向远处一条浑浊的小河：“此河源头尚存一丝混沌余毒，我调一队水军，以天河分流清源之法冲涤，再引水灵藻种固本。”

    土地公拄杖赶来，身后跟着几位气息沉稳的山神：“小神已调集附近山神，可合力梳理浅层地气，引导大圣与真君引来的清灵之力渗透沃土。”

    孙悟空目光灼灼，点了点头：“好！杨戬老弟引灵脉，哪吒师弟清河道，土地老儿并山神梳理地气，各司其职！”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滚过山林，传遍四野八荒：“凡此间生灵，草木精怪，人族修士，有愿出力者，不拘搬运土石、栽种草籽、疏导水流，皆记‘清灵功绩’！俺老孙亲自督工！”

    此言一出，山林震动。

    原本躲藏的草木精怪探头探脑，附近的凡人村落听闻大圣亲临并许下功绩，由德高望重的老者带领，扛着锄头铁锹蜂拥而至。

    一些游历此地的修士也纷纷现身，或施展搬运小术，或催发生机微法。

    一场规模远超净业谷、远超任何一地神祇单独行动的修复工程，在孙悟空的号令与统筹下轰然启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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