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像一棵在狂风中濒临折断的小树

清晨六点半，天光大亮，“杨记肠粉”的后厨已经升腾起氤氲的热气。

包雨欣正利索地将雪白的米浆倒在蒸盘上，推进蒸箱，动作熟练而麻利。

她长着一张清秀的圆脸，眼睛很大，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邻家女孩模样。

店里的老板娘正在前台算账，看到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进来，不由得愣了一下。

“警察同志，你们这是？”

齐海文亮出证件，声音放得很沉稳：“我们找一下包雨欣。”

老板娘朝后厨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包雨欣就端着一盘刚出炉的肠粉走了出来。她看到齐海文和钟辰，脸上同样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警察同志，找我？”

齐海文看着她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内心盘算着该如何开口。

他旁边的钟辰向前一步，用他那惯常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问道：“你认识顾阿宝吗？”

听到这个名字，包雨欣的眼睛亮了一瞬，下意识地漾开一个甜蜜的笑容，随后又疑惑地看向他们，“认识啊，他是我男朋友。你们找他有事吗？他是不是送外卖出什么事了？撞车了？还是跟人打架了？”

她一连串地发问，语气里带着嗔怪和担忧，却唯独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齐海文艰难开口：“包女士，请你跟我们回局里一趟。顾阿宝……他出事了。”

包雨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手里的餐盘晃了一下，滚烫的肠粉差点洒出来。

她定定地看着齐海文，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想从他严肃的表情里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出……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开始发颤。

钟辰接过了话头，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他死了。”

“哐当”一声，白色的瓷盘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酱汁溅到了包雨欣的脚踝上，她却像感觉不到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围的食客和店员都看了过来，随后开始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包雨欣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就在齐海文以为她要崩溃大哭或者晕倒的时候，她却缓缓地蹲下身，开始一片一片地捡拾地上的碎瓷片。

“对不起，对不起……”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像是在对老板娘道歉，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她的手被锋利的瓷片划破了，鲜血渗了出来，混着地上的酱油，她却浑然不觉。

钟辰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按住她的手，扯过几张纸巾塞给她：“别捡了，跟我们走吧。”

包雨欣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只有一片空洞的茫然。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任由钟辰将她扶起来。

去市局的路上，包雨欣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到了东城支队，温徐行和林清禾已经在接待室等着了。

看到包雨欣的状态，两人对视了一眼。

林清禾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用最温和的语气开口：“雨欣，我们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才能尽快找到伤害阿宝的凶手。”

包雨欣捧着水杯，杯子里的热气熏得她眼睛有些模糊。

她抬起头，看着林清禾，声音沙哑地开口了：“他……他是怎么死的？”

温徐行言隐去了所有血腥的细节，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包雨欣就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听完之后，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抹异样的平静和坚定。

“阿宝昨晚……昨晚十点多的时候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一旁负责记录的警员精神一振，根据她的回忆同步记录了起来。

“他当时很高兴，很兴奋。”包雨欣回忆着，脸上甚至露出了微弱的笑意，仿佛还能感受到电话那头恋人的体温，“他说他接了个大单，一个私人跑腿的单子，帮人送个东西，对方给二百块钱跑腿费。他说跑完这单，我们这个月又能多存一千块了。”

“私人跑腿？”温徐行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不在外卖平台上？”

“嗯。”包雨欣点头，“他说对方是直接打电话给他的，让他送到地方，钱会在线下给他。阿宝以前也接过这种私单，都是熟客，所以没多想。”

“他有没有说送什么东西？送到哪里？给谁？”

“他没说送什么，就说是个小礼盒。”包雨欣努力回忆着，“地址……地址他说了，就在安平里附近，说是一个老巷子，让他把东西放在巷子里一个废旧的报箱上面，然后拍张照片发给对方就行，人不用等。”

这个细节让温徐行和林清禾的眼神都凝重了起来。

这不像是一个正常的跑腿订单，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有和你说，下单人是认识的人吗？”

包雨欣摇了摇头：“没强调。不过……他说过，那个人说话有点奇怪，好像特意压着嗓子，听不清年纪。”

她提供的这些信息，无疑是案件最关键的突破口。

但她表现出的冷静和清晰的记忆力，让在场的警察都有些意外。

林清禾看着她，轻声问：“雨欣，你……还好吗？”

包雨欣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好。但是，我要帮你们抓住那个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林清禾心里一沉。

这种状态，她见过太多次。

巨大的悲痛会催生出两种极端，一种是彻底的崩溃，另一种，就是这种将所有情绪和能量都聚焦于一点的、燃烧般的冷静。

后一种，往往更加危险。

审讯结束后，温徐行亲自送包雨欣出来。

“有任何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他看着这个强撑着的女孩，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谢谢你们，警察先生。”包雨欣对他鞠了一躬，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刑警支队的大门。

她的背影单薄而笔直，像一棵在狂风中濒临折断的小树。

温徐行目送她离开，立刻转身回到办公室，神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峻。

“珍珠，根据包雨欣提供的线索，凶手是通过一个私人电话联系的顾阿宝。立刻对顾阿宝的手机进行深度数据恢复，找到那个通话记录！”

陈珍珠点头应下，手指已经迫不及待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她很清楚，那个藏在数据背后的魔鬼，马上就要现形了。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顺着包雨欣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那个号码：“昨晚十点二十七分，有一个未备注号码的通话记录，通话时长一分三十秒。这个号码在通话记录里被删除了，但被我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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