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交锋，平局

但葛洪明白了。

师父的早逝，原来与张瞎子当年的偏执有关！难怪师弟对此一直讳莫如深，从此以后性格也变得越来越乖张孤僻。

“师父救你，不是让你继续钻牛角尖，更不是让你拿别人的命来证明什么！”葛洪流着泪，痛心道，“他老人家在天有灵，若看到你今天这样，该有多失望！”

“失望？”张瞎子猛地抬头，那双睁不开的眼睛里竟然渗出了泪水，“他早就对我失望透顶了！因为他心里，永远只有你这个听话懂事的好徒弟！而我？不过是个差点害死自己、还连累师父的逆徒！”

他喘了口气，语气变得冰冷而尖锐：“至于那丫头……我给她机会，不是因为看不得你好，更不是因为什么狗屁仁心！我不过是看她有点歪才，心思也算坚韧，是个试药的好材料！若她真能从那沼泽里活着出来，证明她命不该绝，有资格入我药王谷外谷，替我试遍天下奇毒，钻研天下的至高药理！若她死在里面……哼，那也是她自己太犟了，命该如此，又与我何干？！”

葛洪听得目瞪口呆，浑身发冷。

他终于彻底明白张瞎子救陆薇之，根本不是什么发善心，而是看中了她的“资质”，想让她经过试炼后成为药王谷试药的道具罢了！

“你……你简直疯了！”葛洪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现在也要进去找她，我要带她出来！”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庙外冲。

“站住！”张瞎子厉喝一声拦住葛洪，“你以为那迷雾林是你家后院？就凭你现在这把老骨头，进去不到一炷香就得毒发身亡！到时候我是救你还是不救？你给我老实待着！”

“我不用你管！”葛洪气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不管不顾地就要继续冲。

京城皇宫内，慈宁宫外。

江律衡还穿着从边疆穿回来的盔甲，甚至上面沾染的血渍和尘土都尚未清洗。

黑色的铠甲，鲜红的血，二者相互交织，更衬得他气场压人——此时的江律衡周身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压抑到极致的怒意。

他快马加鞭回京城，一路跑死了几匹马。

进入皇城后的所过之处，宫人无被这架势吓得大气不敢出。

他根本来没心情回府换衣，更无心处理任何军务要事。

因为脑海中反复回荡的，只有那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薇之突发急症而暴毙于慈宁宫！

他不信！绝不信！

“王爷，太后娘娘正在礼佛，此刻不便见客，请您……”慈宁宫的总管太监试图阻拦江律衡，语气有些为难。

“滚开！”江律衡看都未看总管太监一眼，他呵斥一声后便带着势不可挡的架势直接推开慈宁宫的殿门——

比起江律衡周身缠绕的重重煞气，殿内反而檀香袅袅，一片岁月静好之态。

太后柳如玉正跪坐在佛龛前，虔诚地手持念珠嘴中叽里咕噜地念叨着什么。

听到动静，她缓缓睁开眼。

不出所料地看到还穿着一身戎装就来的的江律衡，她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随即化为作为太后，此刻该有的不悦。

“摄政王这是何意？”她放下念珠，平淡的声音却带着质问，“未经宫人的通传，便擅闯慈宁宫，且身披血污衣冠不整，还惊扰佛堂……你眼中可还有哀家？可还有宫规礼法？”

江律衡头一次见柳如玉不行礼。

他就在她面前站定，冷厉的眼神毫不缓和地直视着柳如玉：“臣今日只问太后一事——臣府中的医女陆薇之，到底因何而暴毙于慈宁宫？还请太后……实话实说！”

柳如玉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也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和无奈：“原来是为了此事。唉，那孩子……的确是可惜了。那日她入宫回话时突发急症，本宫立刻命宫中太医尽力救治，奈何回天乏术……此事哀家也甚为痛心。”

“急症？”江律衡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眼中却是正燃烧的怒火，“何种急症能让一个健康的人，进宫时还好端端，片刻之间便药石无灵？太后娘娘，您未免觉得我太好糊弄了些！”

“江律衡！”太后脸色一沉，声音也不复方才的惋惜，“还望摄政王注意自己的身份和言辞！哀家若不是念你劳苦功高，方才面对你的质问，断然不会好言解释。况且太医的诊断在此，岂容你无端揣测哀家？莫非……你仗着军功，便要藐视宫规，质疑哀家不成？！”

“臣不敢藐视宫规，更不敢质疑太后。”江律衡话语谦卑，但态度却是寸步不让，“臣只求一个真相——陆薇之的死分明就疑点重重，若太后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便下令提请三司会审去彻查此事！如此既让我心服口服，也好还太后一个清白！”

“你！”太后被他这话噎得脸色发青。

三司会审,那岂不是要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柳如玉深吸一口气这才强压下怒火，刻意地将语气放缓，字里行间却带着明显的威胁：“摄政王，哀家提醒你莫要因小失大。不过一个医女罢了，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再说如今你凯旋而归，正是该安抚朝野，稳定人心的时候。但你若非要为此事与哀家生出嫌隙，又该让朝臣如何看待？让陛下主政后如何敢倚重于你？至于你晋王叔那边……怕是也会多有非议。”

柳如玉二十来岁做太后，还是有些心思。

她将个人恩怨引向了朝局平衡，试图用大局来压他。

可江律衡又如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谦卑：“太后娘娘言重了。臣并非是个因私废公之人。但陆薇之说到底也是我摄政王府的人，若她死得不明不白，我又不闻不问，这样岂非寒了军中将士与王府上下的心？晋王殿下若有非议，我决不退缩，自当与他当面对质以说清利弊！”

他句句不离大义，堵得太后一时语塞。

两人互不相让的目光在空中交锋，殿内气氛也因此凝重得几乎快让空气都被榨干。

最终，太后率先移开目光，同时语气也重新变得平淡，但依旧暗藏锋芒：“罢了，既然你执意要查，哀家也不便阻拦。只是如今证据确凿，太医诊也断了个明白——那陆薇之的确是急病而亡。摄政王若非要劳师动众，那就去查吧。只望你未来莫要后悔今日之举才好。”

她这话，既是让步，也是警告。

江律衡深深看了她一眼。

虽然今日无法立刻得到真相，但至少逼得柳如玉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掩盖陆薇之的死因。

“臣遵旨。”江律衡拱手。说完，他便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柳如玉阴沉的目光追随江律衡的身影一路，直到他的背影下了台阶彻底消失。

这一局，二人看似平手，实则却已将矛盾直接摆上了台面——从边关蔓延到了朝堂的战争，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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