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也不全是瞎咧咧
“肯定是地妖作怪，就跟当年的福观音寺一样。”
当高津蓉开完早会，急匆匆赶回所住小区时，还没进大门，老远就听见了高海河那副大嗓门在嚷嚷。
“可当年是砍出了血树，这次是死了人啊！”有人提出了质疑。
“地妖的修为不同，惩罚的厉害程度自然不同。”高海河说得有理有据，“你们想想看呐，老城厢都600岁了，地妖至少修炼了500年以上，500年的大妖啊，一旦发功，岂是让树流血那么简单。”
“不只如此，它还抹去了死者的身份，让警察怎么都查不到……”
“万一是乞丐呢？”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高海河竖起右手食指冲那人摆摆，煞有介事地说：“现在是2003年了，又不是1993年，去年全国各地就实行实名制了，乞丐要是没有身份证，连桥洞都住不了。”
“而且我看过那具尸体，虽说身体腐烂了，但衣服没烂啊，不像乞丐的行头。”
“我觉得吧，那人应该就是附近的住户，地妖吃人，不会把别处的人弄到自家地盘来吃的，这样也起不了威慑作用。”
“有理有理……”众人纷纷点头。
“还有呀……”
“老高同志！”
高津蓉实在听不下去了，觉得再不阻止，真成民间怪谈了，作者还姓高。
“咦？你怎么回来了？不舒服？”
高海河闻声转头，就见她煞白着一张脸，气呼呼地走来，还没走拢，她便把视线转向四周，拔高音量，正颜厉色地喊道：“传谣犯法，信谣愚昧，针对前几天那具无名尸的传谣，我们街道办已联合派出所，要抓典型的造谣传谣者，然后予以行政处罚。”
“行政处罚啊？”
“哎嘛我们还是回家吧！”
众人一听，立即作鸟兽散，只有高海河还站在原地，与高津蓉大眼瞪小眼。
“哟！小高同志这是亲自来抓我了？”
半晌后，高海河率先开口，还是熟悉的“阴阳”口吻。
高津蓉不禁怀疑，他祖上不是什么德裕高家，而是四川蜀山道。
不过论正宗的四川蜀山道，还得是高津蓉自个儿。
她双手一叉腰，八字步一摆，旋即怼了回去：“我哪敢呀？你可是老高同志，天津卫一枝花。”
“咳！”高海河险些没绷住笑出来。
他很快板起脸，“我跟街坊四邻讲讲民间怪谈，怎么就成了造谣？”
“民间怪谈？作者叫高海河吗？”高津蓉哂笑。
高海河愣了一下，才听出她是在讥讽自己，随即双手撑住后腰，把肚皮往前一挺，昂起脖子说道：“怎么？不可以吗？”
“好多民间怪谈都是瞎咧咧，被一张张嘴传开，大家就信以为真了，哪有那么多怪谈，都是封建迷信。”高津蓉正色说道。
“诶…怪谈怎么就成迷信了？”高海河对这个说法不能苟同。
高津蓉强调：“至少这次你们传的所谓的老城厢怪谈，全是造谣！”
“讲故事怎么就成造谣了？”高海河又绕回去了。
高津蓉揉着太阳穴，不想跟他没完没了地掰扯，只好放低姿态，双手合十恳求道：“爷爷，我们领导才在早会上让我们止住流言蜚语，我回来就是为这事儿……”
“哦，你回来就是让我闭嘴的。”高海河双手抱臂，似笑非笑。
高津蓉叹了一口气，“你要这么理解就这么着吧，反正别再到处说地妖吃人的话了，要是被我其他同事看见……”
“就给你丢脸了，是吧？”高海河再次打断她的话。
高津蓉彻底怒了，“爷爷，这个工作是你非要我干的，现在我好好干，你又不配合，还总给我拆台，你到底想怎样啊？”
“我哪有拆你的台？我跟左邻右里闲聊怎么就成传谣了？”高海河固执己见。
高津蓉觉得太阳穴直突突，换做平时，肯定要和高海河大战三百回合，但现在，她非常难受，只想躺下，于是一摆手，颓然道：“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一转身，她快步离开了小区。
“栗子！”
高海河叫了她一声，她没搭理，而是摸出手机，打给了蓝天澜。
“忙吗？”
“怎么了？”蓝天澜立马听出她的语气不对。
很疲累，很难受。
高津蓉不想在电话里说太多，“能去你车里躺一会儿吗？”
“后备箱还是后座？”蓝天澜故意打趣。
高津蓉破颜一笑，“我又不是尸体。”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家附近，小卖部见吧。”
十多分钟后，蓝天澜开车过来了，但他没有把车钥匙给高津蓉，而是直接开车来到一家酒店停车场，“我帮你定了间钟点房，不舒服就去床上躺。”
“这…怎么好意思呢？”高津蓉揉了揉了鼻子。
蓝天澜笑笑，“让你睡我车里我才会不好意思。”
随后，二人来到房间，是一间套房，一卧一厅，位置很偏，比较幽静。
“我只是小憩一会儿，你咋还定个套间啊？”高津蓉皱了皱眉。
蓝天澜说：“万一你想多住几天呢。”
高津蓉迟疑问：“你啥…意思啊？”
蓝天澜不答反问：“跟你爷爷吵架了？”
“你在我身上安了窃听器？”高津蓉假装在自己身上找了找。
蓝天澜笑道：“我猜的，除了工作的事，只有你爷爷能让你心情烦躁。”
“好像…还真是。”高津蓉挠了挠头。
“你躺一会儿吧，我继续去忙了。”蓝天澜拍拍她的头，转身离去了。
“拜拜。”高津蓉挥了挥手，直到他开门出去，脚步声远去，仍旧呆愣在原地。
她感觉有些缺氧，脑袋嗡嗡地，让她的行为变得迟缓，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干嘛。
直到小腹传来一阵绞痛，她忙不迭跑进了厕所，一泻千里。
每次来大姨妈，她都会拉肚子，整个人更虚了。
她权当排毒。
上完厕所，她就躺上了柔软的大床，顿觉腰不疼了，肚子也没那么难受，便摸到手机，给肖俊拨去了电话。
“你好，这里是肖警官热线，请问你想咨询巧巧的案子，还是那具无名尸的调查情况？”肖俊装腔作势地接起了电话。
高津蓉哑然失笑，“两个都想咨询，你先说第二个吧。”
“抱歉，第二个还在调查阶段，不方便透露。”肖俊的口吻带着歉意。
“我去你的！”高津蓉嗔骂。
肖俊在那头笑了笑，“第一个呢，有些进展了，不过暂时也要保密。”
高津蓉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故意让我咨询？我咨询你个鬼啊！”
“高女士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肖俊还是拿腔拿调的口气。
“被我爷爷气的。”高津蓉如实道。
“说来听听，让我乐乐。”肖俊在那头笑眯眯说道。
高津蓉又翻了一个大白眼，而后就把高海河造谣的事告诉了他。
肖俊客观分析：“说造谣呢，有点严重，你爷爷纯粹就是没事儿干瞎惹惹，不过呢，既然都传到你领导那里去了，可大可小。”
“所以才给你打电话，让你去说说他，最好吓吓他，你的话他还是能听的。”高津蓉说道。
我哪敢？
肖俊险些脱口而出，一扭头，见汤明正往自己这边儿探头探脑，于是灵机一动，对高津蓉说道：“我的口才在你爷爷面前太逊色，我找个能言善辩的同事去跟你爷爷聊聊吧。”
“尽快啊！别敷衍我。”高津蓉提醒道。
“不敢不敢。”肖俊赶忙说道。
“我觉得你爷爷也不全是瞎咧咧。”他话锋一转，又道：“至少有一点，他没说错。”
“哪一点啊？老城厢下面真有地妖？”高津蓉眨了眨眼。
“我们是唯物主义者。”肖俊提醒道。
“那你赶紧有屁快放，我要睡…哈呼…一会儿了。”高津蓉打着呵欠催促道。
这酒店的双人床实在太舒服，躺着躺着，困意就来了。
“躲在哪个角落偷懒呢？”肖俊挑眉问道。
“酒店。”
“酒店？”
“不是跟我爷爷吵架了嘛，就想找个清净地儿歇歇，我今天来大姨妈。”
“哦。”
肖俊没再刨根问底了，转回正题：“我不知道你爷爷是瞎蒙的，还是真有分析过，那具无名尸，肯定是住在那附近的人，从别处抛尸或者其他地方的人跑去死在了那里都不现实。”
“你想想看，那里自从正式拆迁后，每天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就算是晚上，不施工也有人巡逻，大面积的拆迁，会存在很多安全隐患，需要24小时轮流看守，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跑去里面出意外。”
“唔…确实是这样，那人去世前，很有可能就一直在那里，只是没被人发现，反倒是因为拆了房子，才被找到。”高津蓉点点头。
“可什么样的人死了，会没被人发现呢？就算是津飘，他也有家人啊，这都好多天了，还没发现吗？”她随即又疑惑道。
说这话时，她看了看偌大的房间，油然而生出一种孤寂感。
肖俊推测：“有可能已经发现了，但人在外地，报警没那么快。”
“说不定再等两天，一切就有眉目了。”
“希望如此吧。”高津蓉说完，就疲累地挂了电话，沉沉睡去。
听到手机那头传来的盲音，肖俊微微蹙眉，“她这个月来月事的状态好差，是工作压力太大，还是因为跟老高吵了架…唔。”
他再次瞥见汤明，把手机一收，冲他露出了一个亲切的微笑，“小明，我有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帮你去食堂打午饭吗？”汤明抬眸看向他。
“不是。你过来，我给你细说。”肖俊朝汤明招招手，露出了熊家婆同款笑容。
咚咚——
咚咚咚——
睡得正迷糊时，高津蓉似乎听到了敲门声，“没锁，直接进来吧。”
门外的蓝天澜一听，皱起了眉头，“这是睡糊涂了？”
他摸出手机，直接打了个电话给高津蓉。
“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
手机就被高津蓉搁在枕头上，铃声一响，就跟打雷似的，震耳欲聋，她伸手一抓手机，接通了电话，“喂？”
“我在你房间门外，给你带午饭来了。”蓝天澜的声音很快传来。
“你等等！”高津蓉急忙穿好衣服，又理了理睡乱的头发，撒着拖鞋就去开门了。
“看来你住得挺习惯嘛。”一见她这副睡足的模样，蓝天澜笑着伸手，帮她拨了拨覆面的乱发。
高津蓉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到一旁，“你吃了吗？”
“没呢，跟你一块儿吃。”蓝天澜指了指手里拎的打包盒。
“好香！”一闻到从里面飘出的饭菜香，高津蓉的瞌睡彻底没了，食指大动。
“还有甜点？”
看到蓝天澜从里面拿出的一份份佳肴，高津蓉大喜过望。
蓝天澜拿出一次性餐具摆好，“听人说女生来例假都想吃甜的。”
“我猜你应该也一样，尽管你和其他女生大不同。”
他抬眸看向高津蓉，眼底含笑，还有某些暧昧的情愫。
高津蓉忽然想到那晚他半清醒半醉时说的话，先追求再喜欢。
那么，现在喜欢了吗？
“我和别的女生哪里大不同了？”她垂下眼皮，以掩去眸中的羞涩与荡漾的春光。
蓝天澜解颐，“像一幅超现实主义绘画，色调丰富，画面华丽，且充满张力，但内涵深远，需要耐心仔细才能读懂。”
“我这么抽象？”高津蓉手指自己，瞪大了双眼。
“这不是抽象。”蓝天澜哭笑不得。
“而是特别。”
他的眼神逐渐深邃，像是能透过高津蓉的外表看进她的心里。
这让高津蓉有些慌乱，“我去洗个手。”
“栗子。”蓝天澜一把拉住她的手，“我……”
“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
高津蓉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她摸出手机，一看备注是汤警官，不由疑惑：“汤警官你好。”
蓝天澜没有松手，微眯起了双眼，同时竖起了耳朵。
“栗子，我跟你爷爷聊过了，他不会再讲嘛地妖的故事了。”
高津蓉失惊打怪，“你就是俊哥儿那个能言善辩的同事？”
蓝天澜一听，双眼已然眯成了两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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