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求水的前夜
七点半的风比往常急些，卷着沙砾“啪啪”打在玻璃上，像是有人在外面拍巴掌。
林晚刚把“营业中”的灯箱打开，就听见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扒着玻璃一看，好家伙，黑压压一片人影，比平时多了近一半。
“这是都知道明天要祭天，提前来囤水？”
她嘀咕着拉开门，热风瞬间灌进来，吹得她摒住了呼吸。
这的天气真是一天比一天热了。
石头和柱子挤在最前面，俩小子今天没背瓦罐，而是抬着个半大的木桶，桶沿磕得坑坑洼洼，一看就是从家里翻出来的旧物。
“俺爹说，明天祭天，官老爷要在求水台那儿摆供品，说不定会不让俺们靠近，让俺们今天多囤点水。”
石头抹了把汗，鼻尖亮晶晶的。
柱子也跟着点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吧台上的价目表。
“俺们带了铜钱，换两桶水，再要两杯水晶果甜汤！”
林晚接过石头递来的布包，里面是十枚用线串起来的铜钱，沉甸甸的。
她往木桶里灌满水，又冲了两杯椰果奶茶，特意多加了些冰块。
“快拿去给你爹娘，天热，冰的解渴。”
俩小子欢呼着抬着木桶跑了，跑出去没几步，又被后面的人潮挡住，只能一点点往前挪。
来的人确实多，排着队从门口一直绕到街角，手里的容器也是五花八门。
有瓦罐、木桶、粗布袋子，还有人捧着个破瓷碗，碗底还有个小豁口，看着让人心酸。
第一个是张婆婆，今天没拄拐杖，由她孙子扶着，手里攥着个油纸包，一层层打开，是三枚磨得发亮的铜钱。
“姑娘，换罐水。”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哑，“孙儿明天要去求水台帮忙抬供品，得带点干净水去。”
林晚接过铜钱，往她的瓦罐里灌满水，又从抽屉里摸出块红糖塞给她孙子。
“给你奶奶泡水喝，润润嗓子。”
小伙子红着脸接过去，扶着张婆婆慢慢走了。
接着是个中年汉子，背着半袋谷子，谷粒看着比上次饱满些。
“俺这谷子是挑过的，没沙子，换三桶水。”他擦了把汗，“家里婆娘说，明天祭天说不定能下雨，得多存点水，万一真下雨了，好趁机浇浇地里的菜苗。”
林晚笑着点头，给他搬了三个空桶。
“借你吉言，希望能下雨。”
汉子也笑了，露出两排黄牙。
“借姑娘吉言。”
来的人多，交易也快。
大多是熟面孔，彼此都有了默契，不用多说，把东西一递，林晚就知道要换多少水、多少奶茶。
有个年轻媳妇，用一块刚织好的粗麻布换了两罐水，说要给明天去求水台看热闹的孩子带着。
她看到林晚的牛仔裤，眼神停留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问。
“姑娘，你这裤子…… 蹲下来不勒得慌？”
林晚正往她的瓦罐里灌水，闻言笑了：“不勒，弹力好。”
年轻媳妇“哦”了一声，似懂非懂，拎着水罐走时，还回头看了眼她的裤脚。
李疤子是傍晚时分来的，依旧是一个人，拎着个大水桶，往吧台上拍了三十枚铜钱，面无表情地说：“换十桶水。”
林晚没跟他多话，给他把水装满。
李疤子拎着水桶要走时，瞥了眼林晚，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今天咋没横？”旁边排队的大婶小声嘀咕。
“听说州里的大人明天就到，他也得收敛点。”有人接话。
王二丫和王大柱是后半夜来的，王大柱背着个空木箱，王二丫怀里抱着孩子。
“林姑娘，换五桶水，再给我婆娘来杯仙露。”王大柱把木箱往地上一放，“明天祭天，说不定要忙很久。”
林晚往木箱里放了五个装满水的瓦罐，又冲了杯热可可递给王二丫。
“累了吧？喝点甜的提提神。”
王二丫接过杯子，小口抿着，眼圈有点红。
“谢谢你，林姑娘。要不是你，俺们村好多人怕是熬不到现在。”
“快别这么说。”林晚摆摆手，“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王大柱叹了口气：“明天求水台那儿州里的大人带了好多兵丁，里正说，要是有人敢闹事，直接抓起来。”
“谁敢闹事啊。”王二丫小声说，“能有口水喝就不错了。”
林晚没接话，只是往他们的木箱里又塞了几包压缩饼干。
“拿着，明天忙起来没时间吃饭。”
王大柱和王二丫千恩万谢地走了，王大柱扛着木箱，脚步有点沉。
快天亮时，人渐渐少了。
林晚靠在吧台上，看着吧台上堆积如山的铜钱，还有墙角堆着的几麻袋谷子和布料，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
她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刚喝了一口，就见郎中背着药箱来了，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林姑娘，换两桶水，再要几盒退烧药。”他把药箱往吧台上一放，“明天人多，万一有孩子中暑发烧，也好有个准备。”
林晚给他把水装满，又找了几盒布洛芬递给他。
“够吗？不够再跟我说。”
“够了够了。”郎中接过药，小心翼翼地放进药箱，“谢谢你，林姑娘。”
他转身要走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林晚。
“明天你千万别开门了，人多眼杂，不安全。”
“我知道。”林晚点点头，“我打算歇业一天。”
郎中这才放心地走了，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晨光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风声渐渐小了下去。
林晚收拾好东西，把铜钱一个个放进铁盒。
她推开店门，外面已是熟悉的商业街，阳光洒在对面的卷帘门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隔壁修鞋摊的大爷正在支摊子，看到她就笑着打招呼。
“丫头，好久没见你起得这么早了。”
“大爷早。”
林晚笑了笑，心里却在想，不知道求水台那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回到店里，林晚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坐在窗边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和车辆。
现代的便利依旧让人安心，洒水车喷着水雾经过，便利店的冰柜里堆着冰镇饮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她拿起手机，给张琪发了条微信。
“今天歇业一天，太累了。”
张琪很快回了条。
“好好休息，正好放松放松。”
林晚笑了笑，放下手机，趴在吧台上，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那个荒野，看到求水台上站满了人，官老爷穿着华丽的官服，百姓们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喊着“求龙王爷下雨”。
石头和柱子挤在人群里，手里捧着空瓦罐，眼巴巴地望着天空。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云彩。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23302/11111092.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