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汤盅里的风暴

深夜的御膳房，亮如白昼，却比冰窖还要寒冷。

数十名御厨和太监屏息凝神，连呼吸都仿佛带着罪。

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食材的香气，却压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紧张。

小太监小栗子端着一盅刚刚炖好的“百鸟朝凤汤”，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那只温润的白玉汤盅，在他手中重如千钧。

他低着头，随着传膳的队伍，一步步走向那座决定天下人生死的宫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在经过一处无人注意的廊柱暗影时，他飞快地将袖中那枚光滑冰凉的羊脂玉佩滑入汤盅，整个动作快如电光石火，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强作镇定，继续前行，只是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一张纸。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

年轻的女帝批阅了一夜的奏折，略感疲惫，正轻揉着眉心。

“陛下，用些汤羹吧。”贴身女官将那盅“百鸟朝凤汤”轻轻放在御案上，香气四溢。

女帝“嗯”了一声，放下朱笔，端起汤盅，用银勺轻轻搅动。

突然，“叮”的一声脆响，银勺仿佛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异物。

女帝秀眉微蹙，以为是未剔净的骨头，心中略有不悦。

她用勺子将那东西从浓稠的汤汁中捞起，烛光下，一块通体温润、雕工精细的羊脂玉佩赫然在目。

玉佩上，还刻着几道栩栩如生的江南水纹。

女帝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她没有摔碗，更没有怒吼。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块玉佩，眼神从最初的惊愕，迅速转为深不见底的冰冷。

那双美丽的凤目中，仿佛瞬间凝结起了万载玄冰，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所有侍立在旁的宫女太监，连呼吸都停滞了，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死寂得可怕。

良久，女帝将玉碗轻轻放回桌上，那清脆的碰撞声，在死寂的大殿中，如同惊雷炸响。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一字一顿地响起。

“封锁宫门。”

“将御膳房所有当值人员，全部拿下，给朕……严审！”

消息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皇宫的宁静。

“哐当——”

沉重的宫门一扇扇关闭，禁军甲胄铿锵的脚步声踏破了长夜，火把的光芒将一张张惊恐的脸照得惨白。

整个皇宫瞬间被铁桶般封锁，气氛肃杀，人仰马翻。

宿国公府，后园。

月华如水，静谧的庭院内，沈炼正对着一盆形态病弱的梅花盆景，用一把小巧的银刀，不疾不徐地修剪着多余的枯枝。

户部尚书何彰疾步而来，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与敬畏：“公子，成了！宫里已经乱了，紫宸殿灯火通明，禁军把御膳房围得水泄不通！”

沈炼剪下最后一根枯枝，将盆景转了个方向，满意地看着它焕然一新的造型。

他吹掉刀上的木屑，平静地问道：“那个小栗子，抓到了吗？”

与此同时，宰相府内，歌舞升平。

王甫正与几位心腹门生开怀畅饮，意气风发地畅想着三日后宿国公府倒台，自己权倾朝野的美好场景。

“沈巍那老匹夫，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哈哈哈！”

就在他举杯欲饮的最高潮，一名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尖利，带着哭腔：“相爷！不好了！宫……宫里出大事了！”

王甫的笑意僵在脸上，不悦地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宫门……宫门落锁了！禁军出动，把御膳房给抄了！听说……听说陛下的汤羹里，发现了……发现了异物！”

“异物”二字，如同一道寒流，瞬间灌入王甫的四肢百骸。

他猛然想起了这几日在京城流传的、那个被他嗤之以鼻的谣言――江南商会财大气粗，意图收买内官……

一种彻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的背脊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他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浆四溅。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个稳坐钓鱼台的猎人。

从一开始，他就是那头被精心算计、一步步引入陷阱的猎物！

宰相府的书房内，早已没了方才的歌舞升平，只剩下一片死寂。

王甫脸色煞白，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来回踱步，眼中的镇定与自负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拖入未知深渊的恐惧和愤怒。

“查！给老夫去查！”他对着几位同样面如土色的心腹门生嘶声怒吼，“那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来路！还有，立刻派人去江南，八百里加急！告诉钱四海那个蠢货，让他把嘴巴闭紧，最近什么事都不要做！什么人都不要见！”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颤抖。

宿国公府，沈炼的院子里。

何彰躬身答道：“回公子，小栗子是第一个被拿下的，此刻怕是已经进了内廷卫的诏狱。”

沈炼点了点头，将那把银刀收入袖中。

他看着那盆被修剪过的病梅，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淡淡地评价道：“病枝不除，新芽不发。”

他转过身，月光洒在他平静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着冰冷的月色。

“现在，该有人替陛下执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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