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嫁对郎9
袁不屈那声冰冷的“滚”,像是一盆冰水,狠狠浇在李玉湖心头熊熊燃烧的火焰上。但李玉湖是谁?扬州扬威武馆的千金!骨子里刻着“宁折不弯”四个大字!这点冰水非但没浇灭她的火,反而像泼进了滚油锅,炸起更旺的斗志!
“滚?”李玉湖拉着梅香冲出中军大帐,站在刺骨的寒风中,胸脯剧烈起伏,眼中却燃着比刚才更炽烈的火焰,“哼,袁不屈,你让老娘滚,老娘偏要留下!不仅要留下,还要堂堂正正地留下,让你看看,我李玉湖是不是你口中的‘累赘’!”
说罢,她环顾四周,竟直接指向中军大帐旁边一块空地:“梅香,我们就在这儿扎营!”
梅香内心正盘算着近水楼台的好处,闻言刚要点头,一个身影急匆匆赶来。
“别,嫂子,使不得!”沙平威几步窜到近前,连连摆手,压低声音,“这儿离中军帐太近,大哥他……咳,人多眼杂,不合适不合适。我知道个清静地方,跟我来。”
李玉湖蹙眉,但看沙平威神色诚恳,不似作伪,又想到袁不屈那张冷脸,勉强压下火气,哼了一声:“带路。”
沙平威将主仆二人引到营区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空营房安顿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卧虎山大营的士兵们发现,营地里多了两个“怪人”。
一个是个眉清目秀、身板看着不算壮实,但眼神贼亮、脾气贼倔的“新兵蛋子”,大家都叫他“李小子”。这小子简直是个疯子!天不亮就爬起来绕着校场跑圈,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也不停!别人操练完休息,他还在那对着木桩拳打脚踢,砰砰作响!别人吃饭,他还在校场角落挥着把没开刃的破剑,一遍遍重复着枯燥的劈砍刺挑!那股子狠劲,让不少老兵都咋舌!
另一个是个更不起眼的小个子,看着像“李小子”的跟班小厮,叫“小梅”。这小子更怪!整天跟个影子似的跟在“李小子”后面,也不怎么说话,就是看!眼睛瞪得溜圆,看“李小子”练拳脚,看老兵们操练阵法,看骑兵们策马奔腾那叫一个专注!偶尔“李小子”练累了,他就递水递汗巾,动作麻利得很。
“李小子”自然就是李玉湖。她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士兵号衣,头发束成男式发髻,脸上抹了点灰,刻意收敛了那过于明艳的容貌,只留下一双倔强得惊人的眼睛。她咬着牙,忍着全身肌肉的酸痛,一遍遍重复着枯燥的基础训练。袁不屈那句“花拳绣腿,不堪一击”如同魔咒般在她耳边回响,鞭策着她榨干每一分力气!
训练并非一帆风顺。有老兵油子见“李小子”拼命,想找茬。一次几人围上李玉湖,言语挑衅。没等李玉湖发作,梅香已怯生生挡在前面,看似慌乱躲闪,脚下却精准点在几人腿脚麻筋上,让他们接连摔倒在地,还一脸无辜惊呼“地滑”。此事传开,再无人敢轻易招惹这对“主仆”。
袁不屈对这一切似乎视若无睹,但沙平威却发现,大哥巡视时,目光在那倔强身影上停留的时间,总比别人长那么一瞬。
沙平威便常“偶遇”李玉湖,递上汗巾糖水,或透露些边境军情,每每让累瘫的李玉湖瞬间眼神发亮。
这日晚间,营房内油灯如豆。李玉湖刚缓解完浑身酸痛,梅香伺候她洗漱后,却未像往常般退下,而是突然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
“小姐……”梅香声音哽咽,“奴婢有罪,一直瞒着小姐。”
李玉湖一惊,忙要拉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梅香执意不起,抬起的脸上泪痕交错,眼中是刻骨的悲愤:“小姐,奴婢本是边关人士,爹娘都死在鞑子刀下。奴婢苟活至今,唯一的心愿就是报仇雪恨!”
李玉湖愣住了,她从未听梅香提过身世。
梅香继续道,语气带着决绝的忏悔:“奴婢苦练功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多杀几个鞑子。得知小姐要嫁入将军府,奴婢才故意卖身进武馆,想着或有机会接近边关。奴婢撺掇小姐来军营,也是有私心的,指望着或许能借机…小姐,您打骂奴婢都行,是奴婢利用了您。”
李玉湖看着跪地哭泣的梅香,心中百感交集。有震惊,有恍然,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酸楚。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将梅香扶起,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梅香,你起来。这有什么错?杀敌报仇,天经地义!我以前觉得行侠仗义便是本事,如今才知,在这军营,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才是真豪杰!”
她越说越激动,眼中燃起熊熊火焰:“那个袁不屈,瞧不起我们女子?我偏要让他看看!这将军,未必只有男子能当!”
梅香心中一定,知道火候到了,她趁势抓住李玉湖的手,眼中充满希冀和孤注一掷的恳求:“小姐!您既有此志,奴婢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别的或许不行,但奴婢对轻功身法尚有心得。若小姐愿意苦练,未必不能有机会亲上战场,手刃仇敌!只是这需要吃极大的苦头……”
李玉湖反手紧紧握住梅香的手,没有丝毫犹豫:“我练!什么苦我都能吃!梅香,从明日起,不,从此刻起,你教我!我们一起练!”
主仆二人目光交汇,一种基于共同目标的全新纽带悄然结成。帐外夜色深沉,帐内决心如铁。
沙平威每次看到自家大哥那看似随意扫过的目光,嘴角就会忍不住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点“我懂”的笑容。他经常“恰好”路过校场,看到李玉湖累得瘫倒在地,梅香在一旁递水扇风时,就会凑过去,蹲在李玉湖旁边,笑嘻嘻地递上一块干净的汗巾或一壶温热的糖水:
“嘿,李小子,又练着呢?悠着点!别把身子骨练废了!大哥他……咳,练兵是狠了点,但也是为你好嘛!” 他话里有话,眼神瞟向中军大帐的方向。
李玉湖累得话都不想多说,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灌下去,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要你管?”
沙平威也不恼,嘿嘿一笑,又转向梅香:“小梅啊,你家少爷这脾气,跟以前在府里一样倔哈?” 他挤眉弄眼。
梅香立刻换上温顺的笑容,声音细声细气:“沙将军说笑了,我家少爷性子是直了些,但心是好的。”
有时,沙平威还会带来一些“内部消息”,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哎,告诉你们啊,北边那群鞑子最近又不老实了,小股骑兵老在边界晃悠,大哥这两天脸色更冷了,估计快有动作了……”
每当这时,李玉湖原本疲惫黯淡的眼睛就会瞬间亮起来!如同饿狼看到了猎物!她猛地坐直身体:“真的?什么时候?打哪里?”
沙平威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随即哈哈大笑,拍着大腿:“哈哈哈!李小子!你这劲头!不当兵可惜了!不过……” 他收起笑容,难得正经地摇摇头,“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刀剑无眼,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是再练练吧!”
李玉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但眼神中的渴望和斗志却燃烧得更旺!她爬起来,抓起旁边的木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劈砍!
夕阳的余晖将校场上那个倔强挥剑的身影拉得很长。汗水浸透了她的号衣,贴在身上,勾勒出并不强壮却异常坚韧的轮廓。她咬着牙,眼神专注而锐利,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军营的士兵们依旧不知道“李小子”和“小梅”的真实身份,只当他们是将军不知从哪挖来的两个怪才。只有沙平威,磕着不知从哪摸来的瓜子,看着这一幕,嘴角挂着那抹“看破不说破”的神秘微笑,偶尔还会对着中军大帐的方向,无声地咧咧嘴。
日子在汗水和尘土中一天天过去。李玉湖的疯狂训练,成了卧虎山大营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她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原本略显生涩的剑招变得凌厉流畅,步伐更加沉稳有力,体能也明显提升。但距离袁不屈那如同天堑般的差距,依旧让她感到绝望。
这天傍晚,夕阳将校场染成一片金红。李玉湖正对着一个沉重的木人桩疯狂劈砍,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额角滑落,滴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被尘土吸收。她咬着牙,眼神专注得近乎凶狠,每一次劈砍都用尽全力,仿佛那木人桩就是袁不屈那张阎王脸!
就在她气喘吁吁,准备稍作休息时,一道高大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她。
李玉湖动作一僵,猛地抬头!
袁不屈!
他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那身玄色常服和周身散发的冰冷气场,如同实质般压了过来!
李玉湖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木剑,警惕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防备。
袁不屈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走上前,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扫过李玉湖握剑的手腕、微微颤抖的小臂、以及那因过度用力而略显僵硬的肩背。
“手腕下沉三分。” 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毫无预兆。
李玉湖一愣。
“肘部内收,力贯剑尖而非剑身。” 袁不屈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伸出手,没有触碰李玉湖,只是虚空一点她握剑的手腕位置:“这里,发力点不对。空耗力气。”
李玉湖完全懵了!她看着袁不屈那张近在咫尺、却依旧冷峻如冰的脸,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他在指点她?这个视她如无物、骂她“累赘”的煞神将军,在指点她剑法?
她下意识地按照袁不屈的提示调整了姿势。手腕下沉,肘部内收,再次挥剑劈向木人桩!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力道似乎更加凝聚,反震的力道也比之前小了不少!
李玉湖眼睛瞬间亮了!真的有效!
袁不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调整后的动作,又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步法虚浮。下盘不稳,剑势再猛也是无根浮萍。”
他抬脚,看似随意地在李玉湖脚踝外侧轻轻一点。
“重心压在此处,腰马合一!”
李玉湖只觉得脚踝处一股巧劲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下沉,重心瞬间稳固了许多,她尝试着配合新的步法再次挥剑,果然感觉脚下生根,发力更加顺畅!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袁不屈如同一个最严苛、最无情的教官。他惜字如金,每次开口都是精准地指出李玉湖动作中的瑕疵和发力错误,没有任何鼓励,没有任何废话,只有冰冷的指令和近乎苛刻的纠正。他从不亲自示范,只是用言语和偶尔的“点拨”来引导。
李玉湖起初是震惊和难以置信,随即被巨大的惊喜淹没,她抛开了所有杂念,如同海绵吸水般,贪婪地吸收着袁不屈的每一句指点!她忘记了疲惫,忘记了怨恨,眼中只剩下对武艺精进的渴望!她一遍遍地按照他的要求调整、练习、再调整!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她咬牙坚持着!她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沙平威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过来,蹲在梅香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啧啧称奇:“啧啧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哥居然亲自下场教人?还是教嫂子?嘿!嫂子这悟性可以啊!一点就透!” 他看向袁不屈的眼神充满了“我就知道”的戏谑。
终于,袁不屈停下了指点。他看着李玉湖虽然疲惫不堪,但眼神却亮得惊人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似乎柔和了一丝棱角,但那双眸子依旧深不见底。
“明日此时,继续。”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欲走。
李玉湖心头一热,脱口而出:“等等!”
袁不屈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李玉湖看着他挺拔却疏离的背影,心中那点因教导而升起的暖意瞬间被一种强烈的冲动取代。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期待:
“袁不屈!沙将军说北边的鞑子有异动是不是快打仗了?”
袁不屈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李玉湖那张被汗水浸透、却写满渴望和战意的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似乎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挣扎?
“是。” 他声音低沉,没有任何隐瞒,“鞑靼左贤王部,集结了三千精骑,意图骚扰我边境村镇。三日后,我将亲率前锋营,出塞迎击。”
李玉湖的心脏狂跳起来!打仗!真的打仗了!机会来了!
她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上我!袁不屈!让我跟你一起去!我保证不拖后腿!我……”
“不行。” 袁不屈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他打断了李玉湖的话,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最锋利的刀锋,直刺李玉湖眼底深处那份炽热的渴望:
“战场,不是儿戏。”
“刀剑无眼,生死由天。”
“你,回荆州府去。”
最后六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李玉湖所有的幻想和热情!
回荆州府去?
又是这句话?
她看着他,委屈、愤怒、不甘最终冲垮堤防,泪水无声滑落,声音却异常清晰:“我不是瓷瓶,不是工具,更不是为你证明什么的证据!我是李玉湖,我想上阵杀敌,想保境安民,这有什么错?”
“你怕我死,怕坐实你克妻的恶名,是不是?”她哽咽着,几乎字字泣血,“袁不屈,你看不起我便罢了,连这点志向都要扼杀吗?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袁不屈僵在原地,李玉湖的控诉像鞭子抽在他心上。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和她话语中揭露的、连他自己都刻意忽略的婚姻初衷,让他冷硬的心防裂开一丝缝隙。他嘴唇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悠长而孤寂。
李玉湖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任由泪水流淌。梅香默默上前递上汗巾,低声道:“小姐,夜深了,该练功了。”
李玉湖抹去眼泪,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倔强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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