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年代孤儿15

夏天翻遍了空间里的饰品，连人造锆石的首饰都不敢拿出来。

万一有人咬死说那是真宝石，就算有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反而会惹上麻烦。

她扒拉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对蝴蝶发卡。

这是她以前网购的九块九包邮款，虽然发卡上的水钻闪闪亮亮，却透着一股“一眼假”的塑料感。

蝴蝶翅膀有三层薄纱，轻轻一动就能扇动，翅膀中心还缀着小小的毛绒球，既精致又不会让人误会是贵重物品，谁见了都挑不出毛病。

把发卡送给周洁时，她果然眼睛一亮，当场就别在了头发上，喜欢得不行。

夏天暗自好笑，自己作为见过现代花花世界的人都觉得好看，在崇尚节俭的现在，这对发卡自然更显新鲜别致。

婚礼当天，周洁和杨柳都穿着洗得发白的绿军装，在毛主席像前庄重地说完结婚誓言，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席面是特意请翠姐做的，荤素搭配，香气扑鼻。

夏天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笑着打趣：“翠姐，您这手艺越来越厉害了，以前是给我们做家常便饭，现在都能承办婚礼席面了，‘翠老板’厉害呀！”

翠姐被逗得哈哈大笑，拉着夏天的手追问：“你给周洁的那对蝴蝶发卡，还有吗？我也想买一个。”

“那是我之前去县城，从一个摆摊的妇女手里淘来的，就这一对蝴蝶款。”

夏天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有别的样式的发饰，不用买，等你结婚，我直接送你当贺礼。”

翠姐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夏天一边吃饭，一边点头：“当然是真的。”

没承想，翠姐转身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笑着宣布：“那我跟你说个事儿，再过半个月，我也要结婚了，到时候你可别忘了送我发饰！”

夏天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跟谁啊？这么突然？”

翠姐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说：“跟胡长喜。”

“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察觉？”夏天更惊讶了。

“就……刚刚。”翠姐的声音越来越小。

“刚、刚刚？”夏天彻底无语，对着翠姐比了个大拇指，这效率也太高了！

其实他俩之间有一点点苗头：平时干活，胡长喜总不自觉地帮翠姐分担重活；

翠姐做饭时，也总会多给胡长喜留一碗热汤。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一直没捅破那层窗户纸，没想到今天因为一对发卡，居然直接定了终身。

后来夏天和众人聊天时得知了内情。

原来胡长喜年纪不小了，早就想成家，可他父母一直反对他在农村结婚。

起初他还以为父母是为他好，后来才知道，父母是怕他在农村成了家，就不再管家里和弟弟，执意要他找一个“好拿捏”的对象，婚后能一起补贴家里。

为了反抗父母，胡长喜不再把大部分工资寄回家，而是自己存了起来。

他其实早就喜欢性格爽朗、能干的翠姐，却一直不敢表白。

怕自己的家庭情况会委屈了翠姐，更怕父母将来会欺负她。

直到今天，翠姐主动找他说起结婚的事，他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连恋爱都省了，直接敲定了婚期。

二月的阳光褪去了冬日的凛冽，暖烘烘地洒在大地上，连空气里都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

夏天趁着好天气，把宿舍里的衣服全翻了出来，泡在盆里仔细清洗；

又把过冬的棉鞋刷得干干净净，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

经过一整个冬天的闷放，这些衣物若不彻底晾晒，再过阵子恐怕就要发霉变味了。

收拾完衣物，她从空间里找出一套淡粉配淡蓝的床单，颜色鲜嫩，带着淡淡的碎花图案，铺在床上瞬间让小宿舍亮堂了不少。

又把厚重的门帘取下来叠好收进柜子，拿着扫帚把屋子从里到外打扫一遍，最后敞开房门，让阳光和春风涌进来，吹散一冬天积攒的沉闷气息。

忙完这些，她还没闲着，把灶膛里攒下的柴火灰运到菜地里，均匀地撒在土壤上。

这可是天然的钾肥，能让开春的蔬菜长得更茁壮。

山脚下的积雪也开始融化，泥土里冒出了嫩绿的小野菜。

夏天约着几个知青一起上山采野菜，刚冒头的荠菜、苦菜鲜嫩得能掐出水来，凉拌吃清爽解腻，下到面条里更是鲜美。

一冬天没吃到新鲜蔬菜的几人，采得格外起劲。

二月底，翠姐和胡长喜的婚礼如期举行。

虽说刚结婚，可两人相处的模样却像老夫老妻般默契。

翠姐做饭时，胡长喜会主动烧火；翠姐收拾碗筷，胡长喜会提前把盆接好水。

婚礼规格和周洁他们差不多，没大操大办，只请了亲近的人，席面则由夏天、周洁和张秀一起帮忙做的。

夏天给翠姐准备的贺礼是一款蓝色扇子形状的发饰，扇柄处坠着细细的流苏，一动就轻轻晃动；

扇面上还镶着几颗“一眼假”的水钻，在阳光下却布灵布灵的，格外亮眼，最适合卡在脑后当装饰。

翠姐收到后，当场就别在头发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喜欢得不行。

一旁的张秀看着发饰，眼神亮晶晶的，满是羡慕。

夏天见状，故意叹了口气：“唉，我这儿就剩最后一个发卡了，也就只能再送最后一次贺礼啦！”

张秀的声音依旧轻轻的，带着几分期待：“不能买吗？”

“不能，只能送！”翠姐和周洁异口同声地打趣，逗得张秀脸颊微红，赶紧低下头。

平时的张秀总是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家早就习惯了她的安静。

可谁也没想到，隔了两天，她突然主动开口：“过几天我要回城了，回去结婚。”

众人又惊又喜，纷纷围过来问：“真的能回城？是家里给你介绍的对象吗？”

张秀点点头，声音依旧不大：“嗯，我妈找的。”

说完，她忽然看向夏天，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别忘了你说要送发卡的。”

夏天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调侃：“你该不会也是为了发卡才着急结婚的吧？”

没承想，张秀居然轻轻点了点头。

夏天脸上的笑容僵住，一旁的翠姐连忙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严肃起来：“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本来就有结婚的打算，又正好喜欢发卡才定了婚期。

你妈介绍的对象，你自己了解吗？认可吗？可不能随便就答应结婚啊！”

张秀听到这话，头垂得更低了，再也没说话，指尖紧紧攥着衣角，神色有些落寞。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不对劲。

张秀平时太过安静，很少跟人提起家里的事，大家对她的情况其实并不了解。

她突然要回城结婚，甚至提到“为了发卡”，这里面恐怕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众人围着张秀，耐心开解了大半天才知道，她看似沉默的外表下，藏着一段满是伤痕的过往。

张秀是家里的老大，又是个女孩，打小就不受父母待见，连名字都是隔壁大娘看她可怜，帮忙取的。

在那个家里，她就像个“出气筒”。

父母在外受了气，回来就拿她撒气；

弟弟犯了错，挨打的还是她；

家务没做完要挨打，做得不够好也要挨打。

久而久之，她变得越来越沉默。

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父母满意，只能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

等父母出门后，赶紧手脚麻利地把家务做完，等父母回来，又缩到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能上学，也是当年社区干部看不过去，找到她父母强硬要求的，就连学费，都是她趁着放学和假期，捡废品、帮人洗衣裳一点点挣来的。

这次让她回城结婚，根本不是什么“家里介绍的好对象”，而是父母收了高额彩礼，把她“卖”给了一个爱喝酒、还家暴的男人。

对方已经催了两次，父母也连写了两封信，逼她回去完婚。

张秀说着，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我这辈子，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也没得到过什么好东西。

夏天你那个发卡，是我长这么大，最喜欢的一样东西。

要是能得到它，就算……就算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我也觉得值了。”

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眶，心里满是唏嘘。

谁也没想到，平时安静得像空气的张秀，竟背负着这么多苦难。

夏天攥了攥拳头，轻轻拍了拍张秀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张秀，你已经18岁了，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有独立生活的权利，更得学会反抗！

你父母这样对你，已经涉嫌虐待儿童和买卖人口，这是违法的！你可以去公安局报警。”

她顿了顿，看着张秀震惊的眼神，继续说道：“到时候他们肯定怕被批斗、游街示众，更怕被发配到农场改造。

你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提出跟他们断绝关系，一定要让他们立书面证明，去公安局备案，最好再登报声明，这样才能彻底摆脱他们。

以后你的生活，才能自己做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夏天，感觉像被天雷劈了一样。

在这个年代，提出和父母断绝关系，简直是“大逆不道”，不亚于古代撺掇人造反。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是唯一能把张秀从泥潭里拉出来的办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路可走。

这时，一直沉默的王兵突然开口：“张秀，我记得咱们俩是一个地方的。如果你真的决定这么做，我叔叔在公安局工作，我可以帮你联系他，请他帮忙。”

张秀低着头，手指紧紧抠着衣角，眼泪无声地落在裤腿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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