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罗秘境

靠山村的日子，就像村边那条小溪，平平淡淡地流淌着。古砚在这里打铁，已经有些年头了。村里人都知道他手艺好，话不多，是个实在人。谁也不知道他的过去，他也从不提起。

这天下午，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边，村口的老黄狗没精打采地叫了两声。

山道上来了几个人，牵着几匹驮着货物的马，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走远路的行商。领头的是个面色焦黄的中年汉子，眼角带着深深的皱纹，看起来饱经风霜。他自称姓胡，是来往于南荒和中土之间，倒卖山货皮草的。

村里人少见外客，几个闲着的便围了上去。胡商人很健谈，掏出劣质的烟丝分给大家，自己也点上一锅，一边抽着，一边和村长李老栓聊了起来。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周围的山势、路径，哪里有好药材，哪里有深沟险壑。

李老栓眯着眼，捏着烟丝说：“胡客官，俺们这靠山村，偏得很。除了点普通山货，没啥值钱东西。那深山里头，倒是有老山参、灵芝，可都有厉害的妖兽守着，去不得，去不得啊。”

胡商人呵呵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老丈放心，咱就是打听打听，混口饭吃，哪敢去那种要命的地方。”他话头一转，像是随口问道：“咱一路走来，看贵村挺安宁，比外面兵荒马乱的地方强多了。村里有没有什么能人异士？或者从外面来的先生、匠人？咱这批货里有些不错的铁器，要是遇到懂行的，也好请教请教价钱。”

李老栓听了，下意识地朝村东头那间冒着淡淡青烟的铁匠铺望了一眼，随口答道：“俺们这小地方，哪来的能人？就是东头打铁的古师傅，手艺挺好，打的锄头镰刀，比镇上的还耐用。”

胡商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脸上还是堆着笑：“哦？还有位好手艺的师傅？是本地人，还是从外面来的？”

“古师傅啊，是几十年前搬来的，人不爱说话，实在。”李老栓没多想。

几个商人在村里待了一会儿，买了些干粮和清水，就牵着马准备离开。路过古砚的铁匠铺时，胡商人的脚步几乎难以察觉地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铺子里面。

只见一个精壮的汉子背对着门口，正抡着锤子打铁。他的动作不快，但异常沉稳，那“叮当、叮当”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没有丝毫杂音。铺子门口，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猴子，正捧着一个野果子啃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格外灵动，也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胡商人的目光和白猴对了一下，心里微微一动，觉得这猴子灵性得不像普通野兽。但他没有停留，像没事人一样，带着同伴出了村子，沿着山道走了。

铁铺里，古砚虽然背对着村路，但当胡商人的目光扫过来时，他后背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的灵觉远比普通筑基修士敏锐，那几个人虽然极力掩饰，又怎么能瞒过他？他们走路的沉稳，呼吸的绵长，尤其是领头那人目光里的审视味道，绝不是什么寻常行商该有的。

“宝芽。”古砚轻轻叫了一声。

那小白猴“吱”地应了，三两下跳上古砚的肩头，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但喉咙里却发出低低的“呜呜”声，眼睛还望着村外的方向，似乎也有些警惕。

古砚放下铁锤，摸了摸宝芽的脑袋，低声道：“你也感觉到了？”他的眼神沉静，望向村外连绵的群山，心里明白，这安稳日子，恐怕要到头了。他转身走进铺子里，拿起那根一直靠在墙角、用黑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棍子，仔细摩挲了一会儿，依旧感觉不到任何灵异波动，又轻轻把它放了回去。

再说胡商人一行，离开靠山村十几里，眼看四周无人，他脸上那憨厚笑容立刻消失了，变得阴沉而精明。他找了片僻静的树林，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颜色古旧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微微颤抖着，指向有些混乱。

一个手下压低声音说：“胡头儿，这‘觅踪盘’在这里反应最弱，但也最乱，好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那个打铁的汉子，还有那只白猴子，确实有点古怪。”

这胡商人，真名叫胡三，是赵镇江手下专门负责追踪的心腹，本身也有筑基初期的修为。他沉吟道：“那汉子气血旺盛得不像话，打铁的节奏也暗合某种规律，绝不是普通铁匠。那白猴灵性十足，也不是凡物。十有八九，我们要找的人，就藏在这里。”

另一个手下有些担心：“头儿，要真是那个人……听说他当年在剑仙阁和赵坤少爷动过手，虽然传闻已经死了，但如果还活着，实力恐怕……”

胡三冷哼一声：“怕什么？我们只是来查探，不是来拼命的。再说了，赵二爷有令，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你们俩留下，给我日夜盯住这个村子，特别是那个铁匠铺，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用传讯符报告！我得赶紧回去，把这事当面禀报二爷，请他定夺！”

“是！”两名手下神色一凛，躬身答应。随即，两人身形一晃，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旁边的山林里，不见了踪影。

胡三则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马鞭，朝着无量山的方向疾驰而去。他心里盘算着，这次如果能确认古砚的踪迹，就是大功一件，二爷肯定重重有赏！至于这个靠山村……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如果二爷下令，说不得，就要把这里变成一片焦土，逼那只藏起来的老鼠出洞了！

山风吹过树林，发出哗哗的响声。表面上依旧平静的靠山村，已经被一层无形的危机悄悄笼罩了。

古砚坐在铺子里，看着炉火明明灭灭。几十年的平静，终于还是被打破了。赵家……果然还是不肯放过任何线索。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黑布棍子，这东西，自从那场大变之后，就再无异状，仿佛真的成了一根凡铁。但今天那些人的出现，让他知道，麻烦已经找上门了。是继续隐藏，还是……他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沉寂多年却并未消散的力量。走，或许能暂时避开，但这靠山村的村民呢？李老栓，那些常来送柴换农具的乡亲……胡三那些人，为了逼他现身，很可能不择手段。留下，就意味着可能要再次面对赵家这个庞然大物。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村长老栓叔吧嗒着烟袋，对旁边下棋的老伙计说：“今天那几个商人，看着有点怪怪的，特别是那个姓胡的，眼睛太活络。”  对面老头挪了一步棋，不在意地说：“跑江湖的，都这样。咱这穷乡僻壤，有啥值得人家惦记的？”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村外不远处的山林里，有两双眼睛，正像毒蛇一样，冷冷地盯着村里，尤其是村东头那间冒着青烟的铁匠铺。

山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吹过村口，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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