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漠
短短数日之间,汤都之内尸横遍野,几乎看不到几个活人了,昔日偌大的一个盛世之都,如今俨然一座死城。随着都城之内的死气渐长,虫灾反倒渐渐趋于消失,于是我思忖着该离开汤都去找顾星辰了。
这日我正走在出城的路上,只见几个火莲洞的弟子从旁经过,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师兄,听说大漠二族凶残野蛮,此行对付虫灾,就我们这么几个人能行吗?”
为首一人说道:“ 此次虫灾又出现在大漠之中,掌门也会赶过去,其他五大派都会前往,你们胆子大些,莫要在其他门派面前畏畏缩缩被人笑话!”
我脑中轰然一炸,怪不得汤都的虫灾渐渐消失了,原来那无脸人竟是去了大漠,也不知鹿华中的毒如今怎么样了,紫烟又是个小女子的柔弱模样,突然闹起虫灾来真不知他们能否应付得了。
我当即决定先去一趟大漠。再次来到大漠边关的石山时,这里跟我上一次来时完全不同了,那时候,这儿的流民都躲在大大小小的石洞之中,平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现在石山上却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我走进石山中,这里如今分明成了一个避难所,里面挤满了各种族群的人,有中土模样的人,有寒煞和赤燎族的人,甚至还有蛮人。令人称奇的是,往日里相互排挤甚至相互残杀的不同族群,如今竟然和谐地共聚石山,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姑娘,你也是来躲避虫灾的吗?”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来到我身边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不是来躲避虫灾的,我要到大漠里去。”
她闻言惊骇万分:“哎呀千万不要去呀! 去了就是死啊!”
“大漠现在怎么了?”
“你是初来此地吧? 我告诉你,大漠里面现在正闹可怕的虫灾呢!
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大家都在往外逃,哪里还有你这样往里面进的呀! 你一个姑娘家,就更不能往里面闯了!”她焦急地说道。
我笑了笑:“没事,我的朋友在大漠里面,我要去看看他们, 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那老妇人在我身后叹道:“ 这姑娘好重情义啊,都这样了还要去找她的朋友,只怕进去了就后悔喽!”
出了石山之后,面前的景象令我倒吸一口凉气。
昔日美如画卷的塞外大漠,如今昏黑幽暗,处处弥漫着腥臭气息,荒无人烟的山丘上面,稀稀落落地躺着一些骆驼和马的尸体,有鹰或在附近盘旋,或在那些尸体上啄食腐肉,沙砾之中不时有些难辨种类的蛇虫仓皇乱窜。
我不是很会辨认方向,平日里迷路是我的家常便饭,在大漠这本就难辨东西的地方,又加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我真不知该往哪里走才好。之前那次来大漠时,是中箭之后被鹿华用马驮到赤燎去的,自己压根也不知道路,这回向老妇人问了个大致方向,我便只能先走着再说了。
此时已是初冬,大漠的风有些刺骨,沙尘不时在空中飘着,常常吹得人睁不开眼。走着走着,沙砾下面一团凸起之物将我绊了一跤,我爬起来正准备继续前进,忽然一阵风吹过,将那团凸起之物上面覆盖的沙子吹散了开来,露出的竟是一个人,那人闭着双眼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走过去想看看那人是死是活,却不料那人的嘴巴被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猛地冲开,紧接着就看见一群黑乎乎的虫子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
我忙向后躲开,这一幕真是令人恶心得想吐,那些黑乎乎的虫子从那人胸前爬过,一股脑地钻进了沙砾下面,再看不见。
我不禁头皮发麻,在这大漠之中,这些虫子可以随时钻进沙砾里面躲藏起来,想要对付它们是更不容易了。
继续前行的途中,我留心观察一番,大漠之中到处都有像刚才那般埋在沙子下面的凸起,原来竟都是死尸,只不过因为覆盖在沙砾下面,一眼望去看不出来而已,若是都现于地面上,那该是多么血腥可怖的场面。
又走了不知多远,我仿佛听见远处有异响,朝着那个方向疾奔了一段之后,只见一股灰扑扑的气流正卷着黄沙在空中旋转,形成一股灰色的旋风,里面不时爆出滋滋的瘆人声音。几个火莲洞的弟子正围在那气流四周,个个将剑举在身前,面色十分紧张。
我忙跑上前去,向其中一人问道:“请问这是怎么了?”
那年轻人一边紧张地观察着那旋风,一边道:“ 这旋风里有许多妖虫,我们正欲斩杀。此处非常危险,姑娘不要靠近我们,快快躲远些。”
另一人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列阵攻击吧。”
几人齐声说好,都将剑祭到身前齐齐催动,霎时间红芒爆现,如一团火红的云雾从天而降,直将那团旋风裹在其中。
不一会儿,那灰色的旋风乍然向下旋去,眨眼之间便钻入地下消失不见,火莲洞的几人一齐收了阵法,松了口气道:“ 总算被我们消灭了。”我却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于是走到刚才那旋风的中心方位,细细察看那处沙砾有何异样,那些沙子只是静静地铺着,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响起急促的沙沙声,我心一沉,大喊一声快跑,然而还是来不及了,那些火莲洞弟子脚下的沙砾之中猛然间爆出几股黑色的烟雾,当中夹杂着密密麻麻的妖虫,瞬间将那几人吞没。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几名正道弟子,只一眨眼间就成了沙砾中的又几堆凸起,再没了一点气息,我难过得大叫起来,未央在我手中剑气频发,不停地砍向周遭的沙地,将四周一片劈砍得乱七八糟,可是风一吹过,那些沙子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脑海中忽然响起顾星辰说过的一句话:“ 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当恶人行凶时,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是啊,苍苍大漠,茫茫浮世,空怀扶危之心,却无济世之力,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我想起了封天咒,真正的封天咒据说有毁天灭地的威力,可我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徒儿,还身中剧毒,如何能练得出封天咒来?
剧毒? 对了,我还有苏寒给我的祛毒药物,我要赶紧把毒解了才好练封天咒,想到这里我连忙把药瓶掏了出来,一连吞了三颗,再祭出凤骨笛,想要好好地试一试封天咒,可是此刻心浮气躁,内力不支,一通乱舞之下,只祭出了几道并不厉害的小小白芒,吓走了几条围观的小小蛇虫而已。
这时天色渐晚,月和星星一如既往地皎洁明亮,可大漠已是百孔千疮,天空似是天堂,大地如是炼狱,这对比实在太过鲜明。我叹了口气,举目四望,只觉难辨方向,不知该往何处前行才好,正在纠结之时,发现远处似乎有人在走,我跑到近前一看,竟是一小队人马抬着顶轿子。那轿子垂挂着粉紫色的帘子,顶上净是金丝雕花。
我走上前去,想要问一问方向,忽然一阵疾风袭来,一个人影从轿中飞一般掠出,我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来人掳入轿中,那人朝我嫣然一笑,眼角眉梢是倾国倾城的无尽风情,我愕然道:“紫烟,怎么是你?”
轿内空间狭窄,仅有一人的座位,于是我们两个挤了又挤,方能勉强并排坐着。紫烟脑袋歪靠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我:“ 阿云,你总是这么的让我惊奇,我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咱们再次见面是在这么个情景下呢。”
我心情十分怅然,没什么寒暄的话好讲,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轿子仍在行进着,他用纤纤素指轻轻托起我的下巴,蹙眉道:“ 阿云,你的脸色怎么如此不好?”
我伤感道:“方才在大漠中遇到几个同道中人,正在抗击虫灾,可是我没能帮得上他们,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我的眼前。”
紫烟沉默了片刻,沉重地开口道:“ 近来,虫灾在大漠肆虐,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每天都有这样的事在我眼前发生。这场虫灾啊,就像是鬼魅的妖术,我已经拼上了毁容的风险,每日不遗余力地四处奔波,想要救人,可是我也无能为力,好无奈啊!”
他说着靠在那里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很疲惫,大约是因为心情太过沉重,他不笑的时候,花容月貌似乎也打了折扣,看着并不那么像个女子了。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双眼,对我说道:“ 这么危险的时候,你跑到大漠干吗? 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我苦笑道:“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贪玩? 这时候来大漠像是来玩的吗?”
“那你来做甚?”
“来帮你们对抗虫灾啊。”
他闻言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哪里知道这虫灾的厉害? 连我们族中法术最高的巫师都束手无策,你呀赶紧回去,明日一早我就送你离开大漠。”
我反对道:“要说对抗虫灾,我比你经验丰富,之前汤都闹虫灾的时候,我便在那里。而且,我还见过那个幕后操纵的人,要想真正结束这场灾难,靠你们这样东跑西颠是不行的,只有找到幕后操纵者,制止了他,这虫灾才会停止。”
他愕然,扶着额角思索了一番道:“ 我知道了,我会去寻找那个幕后之人。不过我还是得送你离开大漠,现在这里太危险了。”
“你不用担心我,那个幕后操纵者不会杀我的。”
“为什么?”
“前不久,我在凉国的七钩塔和汤都的小树林中都曾见到此人,他对我有些好奇,并没有加害于我,我可以帮到你们。”
看着他惊讶张大的嫣红小嘴,我又补充道:“ 如果你强行将我送出大漠的话,我还会偷偷溜回来的。”
他十分无语地捂住双眼:“ 阿云啊阿云,我可真是拿你没辙。那好吧,你既然决意留下,那便留下吧,但是你不要自己单独行动,要做什么的话,务必让我陪你同往。”
我否决道:“你不要跟着我一起,那个操纵者可不一定会饶过你的命,你跟着我反而会拖我后腿。”
他闻言眉毛挑得老高:“ 阿云竟如此小瞧于我? 你不让我跟你一块,那我可要把你关起来了。”
他说着竟然真从袖中摸出一条细绳,欲向我身上绑来,轿中无处可躲,我只得蹲到他腿边避开那绳子,妥协道:“ 好吧好吧,你跟我一起便一起吧,但是幕后操纵者心思难料,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你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时刻不能放松警惕。”
这时前方的队伍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噗噗几声闷响,紫烟道了一句不好,拉起我便由轿顶破空而出,刚刚飞出轿子,便见那轿子连同前后的侍从们一起陷进了流沙之中,瞬间便被沙砾覆盖,再看不见。
我心悸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会突然都陷进地下去了?”
紫烟满面惊疑:“我的人从不会在大漠中误入流沙坑地,这还是头一回呢。”
脚下的沙地忽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我忙拉起紫烟跑出十几步躲开,再回头去看刚才站过的地方,正从沙砾下面蹿出一股黑烟,夹杂着密密麻麻的妖虫,向我们追了过来。
我忙拉起紫烟就跑,边跑边问他:“ 汤国的虫子只由人传给人,怎么大漠中的虫子能在沙地中如此自由穿梭?”
他无奈道:“我也不知何故,但这虫灾在大漠确实很难对付,那些虫子一钻入沙中便看不见,实在难以杀灭。”
黑烟在后面越追越近,猛然间向我和紫烟扑来,我们忙向两边闪开,刚跃了开去,脚下竟踩了个空,从沙地上直掉入地底下。
地下一片漆黑,紫烟在不远处唤着:“阿云,你还好吗?”
我应道:“我很好,只是这下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紫烟说道: “ 别怕, 我带了火石, 你在原地待着不要乱动, 我来找你。”
前方亮起一小团火,紫烟点了个小小的火把,走过来拉起了我。他用火将周围仔细照了一遍,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身处一个街道之中,周围如同一座城,像是一座掩埋在黄沙之下的古城。
紫烟双眼睁得老大,一边四处观看一边摇头叹道:“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我望着四周古老的建筑,问道:“ 这是何处? 你们大漠竟还有这么个地方。”
他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道:“我也不知这是哪里。”
我惊讶道:“连你都不知道?”
“我生长在大漠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还有一座地下古城。”
我们俩顺着地下古城的街道一路走去,街边的房屋古朴而又神秘,墙壁上刻着许多不知是何意义的古文,墙角屋椽上还装饰着各种雕花饰物。
走着走着,我脚下踢到一物,紫烟拿过火来一照,竟是一具骷髅,吓得我俩抱在一起失声尖叫起来。尖叫完了他让我跟在后面,他自己则在前面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缓缓前行。
又走了不知多远,紫烟忽然停了下来,他将火把向上举高,仰起头就着火光在看些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面前出现了一扇石门,如一座城门,但是比寻常城门要低矮一些,门头的大石块上刻了两个大字。
鱼谣。
我不禁惊叫了一声:“鱼谣古城?”
紫烟诧异道: “ 鱼谣古城是什么? 连我都闻所未闻, 难道阿云知道?”
我点了点头,平生第一次用上了从史修课学到的知识:“ 鱼谣,据说是很久以前大漠中的一座古城,千年以前忽然消失于人间,无人知其因由,后世只当这古城是个传说,没想到竟是真实存在的。”
我之所以记得这古城的名字,完全是因为那个“ 鱼” 字,当时听史修先生说了这段史料之后,我就在琢磨这古城的名字为啥有个“ 鱼”
字,并且暗暗判定此处定是盛产肥鱼。当然了,这番揣测便无须说给紫烟听了。
穿过那石门后,紫烟将火把上的火加旺了一些,石门里面的景象让我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前堆着累累白骨,向前绵延不知多远,白森森的枯骨之海,令人毛骨悚然。
紫烟叹道:“看来这古城里曾经发生过残酷的杀戮。”
我点点头:“怪不得一座城消失得这样干干净净、无影无踪,原来竟是被屠了城,可是为何连整座城都沉入沙下? 也不知是天力所致还是人为造成。”
紫烟皱了皱眉道:“若是人为,那此人的力量也太恐怖了吧。”
前面的白骨堆积如山,我们再无法前行,于是只好顺着原路返回,走了好远却再也找不到之前掉下来的那处了。
又摸索着前行了一阵,头顶忽然传来瘆人的沙沙声。
“是妖虫!”我忙提醒道。
我们向后退开几步,用火照向上方,果然只见一股黑烟夹带着妖虫,正从那处急流而过。
那些妖虫蹿到半途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惊,刚朝紫烟喊了声小心,黑烟果然如妖兽一般向我们这边扑来。
我忙将未央横到身前,霎时间剑芒暴涨,轰的一声闷响,黑烟被击退了回去。那黑烟在原地盘旋了一番,又一次向我们扑来,这一回,紫烟的软鞭迎了上去,然而那些妖虫却并不惧怕他的鞭子,任他怎么攻击,那黑烟依然盘旋不散,继而扑上紫烟的火把,将那火焰瞬间扑灭。
我只听紫烟惊叫了一声,不由得心中焦灼起来,但黑暗中完全不能视物,我忙闭上双眼静下心来,元神很快感知到了黑烟的气息,未央剑气疾刺过去,几番缠斗之后,那黑烟终于消散无踪。这时紫烟又用火石点燃了火把,我抬头一看,一小簇虫子正慌慌张张地向上蹿去,很快消失在眼前。
我过去扶起紫烟,问道:“你还好吧? 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看了看左臂,撇嘴道:“这胳膊方才被那黑烟扫到,疼得很呢。”
我瞧了瞧他的胳膊:“ 还好没被虫子钻到身体里,这就是万幸了。
我们快些离开此处吧,刚才那些虫子上钻下蹿的地方与沙地上面定是相通的。”
最后,我们果然从虫子消失的方位找到了出口。从地下古城逃到地面后,紫烟对我做出了新的评价,认为我在应对虫灾方面确实比他更强,因而不再阻拦我,并表态将会尽他所能助我抗击虫灾。
次日,一群吐虫人围攻寒煞族城门,且还是一群妖蛮族的吐虫人,他们围在城墙下面,将城门敲得咚咚作响,几欲倾倒。寒煞族将军令士兵们从城楼上浇油下去,又往他们身上射了许多火箭,那些吐虫人终是倒在城墙下面燃烧了起来,紧接着从沙地之下又蹿出几股黑烟,夹杂着妖虫向城墙上袭来,我忙御使未央剑气冲开那些黑烟,那些黑烟转而掉头往大漠之中逃去。
我立刻跃下城墙追了过去,途中看见五大派的人正追击另一股黑烟,他们也朝着这边追了过来,最后两股黑烟聚到了一处,凝聚成更大的一团,向前愈行愈远。
这时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几人,远远望去我只觉那些身影很是熟悉,到了近前发现竟是大师兄和几位师弟,我忙喊了他们一起去追那黑烟,追着追着,脚下再次踏空,五大派的人和我们一起全部掉入了沙地下面。
我爬起来一看,竟是又掉在了那古城的街道之中,五大派和大师兄他们点燃火把,看到四周的景象很是惊奇,我轻声对大师兄说道:“ 此处便是传说中的鱼谣古城,我之前来过一次。”
大师兄闻言很是诧异:“鱼谣古城? 竟然真有这么个地方?”
我点头称是,并且告诉大师兄,顺着这条街一直走下去会有许多枯骨。
这时,古城中忽然响起沙沙声,那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密集而又恐怖,大家纷纷挥舞着火把去找那声音来源,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不一会儿,前方的黑暗中隐约传来脚步声,那声音听着笨重而又凌乱,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土行宗派了两名弟子前去察看,那两人走远之后,却没有一点动静。突然之间,远处响起两声凄厉的惨叫,接着便再没了声音。
土行宗其他弟子纷纷慌乱了起来,大师兄提议,为了安全,大家最好一起前去察看,于是众人举着火把,一起慢慢朝前行进。随着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黑暗中忽然走出两人,正是那两名探路的土行宗弟子,他们的同门当即松了口气,向他们迎了上去。
我见那两个回来的人目光有些呆滞,不由得心中一沉,忙道一声快闪开,紧接着下一瞬,那两名弟子果然嘴巴大张,口吐妖虫黑烟,张牙舞爪地朝众人扑来,土行宗的弟子们纷纷呆住,侧旁闪出一个水川岛之人,果断地出剑将那两人砍倒在地。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黑暗中忽然又冲出一群吐虫人来,看样貌既有赤燎族,也有寒煞和妖蛮族,竟都是被妖虫侵蚀的大漠族人。众人纷纷挥剑迎上前去,在昏暗的古城街道中展开了一场大战。
经过一番艰险的拼斗,好不容易将这一拨吐虫人消灭了,大家继续往前走着,不料街道两旁的门竟突然弹开,走在最外边的几人在惊叫声中被拖进了街道两旁的屋子里。
其余人连忙追上前去想要打开那些门,无奈那些石门关得极牢,任凭如何推撞也打不开,里面传来一声声惨叫,令众人心急如焚,最后大家合力御气将石门轰得炸裂开来,正要进去救人,里面却猛地扑出之前被拖进去的人,个个张着大口吐着妖虫,最终还是被斩杀于同伴的剑下。
经过这一番杀戮,已经死了不少正道之士,众人的心情十分沉重。
这时,远处传来缥缈的怪笑声,我一听到那声音顿时后背发寒,对大师兄说道:“这声音就是来自那个幕后操纵妖虫的人,要想彻底制止驭虫术,只有阻止了那个幕后操纵者才行。”
大师兄闻言提剑便走,我又拉住他提醒道:“ 那人道行深不可测,千万小心!”
大师兄点点头,让众师弟走在我们后面,一行人前进中还要时刻提防街道两侧不时冲出来的吐虫人,最后又一次来到了那座石门前面,大家举起火把,看到石门上的“鱼谣”两个字时,都是唏嘘不已。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据说多年以前,上古名剑孽镜曾现于鱼谣古城之中。大家一直都以为这古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没想到竟真有其城。”
又一人说道:“孽镜剑只在世间出现过一次,相传是在千年之前的正邪大战中,邪魔首领如风的佩剑。后来邪道战败之后,如风不知所终,孽镜剑也下落不明了。”
“既然孽镜曾出现在鱼谣古城,那我们何不就此搜寻一番? 万一真找到了孽镜剑,那岂不是一桩美事?”
众人闻言都激动起来,纷纷举着火把冲进了石门之中,便是那些累累白骨也没能让他们退缩,一个个在里面吵吵嚷嚷地将那些枯骨踢来踢去,四处翻找。
我叹道:“怪不得贪嗔痴中,贪字排在第一,这些名门大派的正道人士,来此本是为了制服妖邪、阻止虫患的,没想到他们心中也有这么大的贪念。”
大师兄也叹了口气:“ 我们九天门的师训早就说了,所谓修行,真正修的是心,而非术法高低。这些人为了一个器物你争我抢,哪里是修心之人? 如今五大派日益衰落,究其真正原因,多半是贪念太甚,真正虔心修正道之德的人越来越少了啊!”
那些人仍在继续翻找,我和大师兄则带着师弟们寻找无脸人的行踪。这里四处并未见到黑烟和妖虫,令人有些无从下手,于是我们决定去其他方向再找,刚转身走了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我们回头一看,石门之内的街道尽头,竟从地下长出了两扇巨大的铜门来。
一名金音阁的弟子问他身旁一人:“ 你刚才动了什么机关? 怎么突然变出个大门来了?” 那人呆了一呆才结结巴巴地应道:“ 方……方才这路中间,有……有块青砖,比旁边略微凸……凸出些,我看着不爽,便上去踩了三脚,没想到竟踩出个门来……”
众人纷纷拥到那铜门前,有人说道:“ 这不是普通的门,而是古城大王的墓穴!”旁人问他如何得知,他指着门上的古文说道:“ 那上面写着呢,只是你们看不懂罢了。”
这下众人如同炸了锅般激动起来:“ 古城大王的墓穴? 那里面肯定有很多宝贝了!”
“说不定有什么秘传绝学呢!”
“我才不稀罕什么财宝和绝学呢! 我只想要孽镜剑!”
“对对对,我也想要孽镜剑!”
“我可不会让给你,谁能得剑,便各凭本事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吵嚷了一阵,又开始发愁如何打开那巨大的铜门,大家一起推了又推,撞了又撞,却始终无法将门撼动分毫。这时又有人猜测定是要找到开门的机关方可,于是一众正道弟子趴在那两扇门上,四处摸索着找起了开门的机关。
我和大师兄看着这一幕好生无奈,正要带师弟们离去,忽见一股黑烟从众人头顶掠过,由那铜门顶端的缝隙处钻了进去,大师兄道:“ 看来我们要帮一帮他们了。”
那门上下左右都是光溜溜的石壁,我们一番摸索也没摸出什么像机关的东西。这时,我看到铜门上有六个浮雕般的小小凸起,那几个凸起并不华丽,亦不美观,排列得也是毫无规则,并不像是装饰,那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我脑中浮现出之前在七钩塔第一层中看到的那些字格,顷刻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便伸手去摸了摸那些凸起,果然是可以推动的,可是挪来挪去也没有一点动静。
我又仔细琢磨了一番,想起石门上的“ 鱼谣” 两字后面有个图腾般的形状,于是我试着移动那些凸起,将它们排列成与那图腾一样的形状,刹那间响起一阵沉重阴森的金属摩擦声,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只见那两扇铜门竟吱吱呀呀地自行向内打开了。
众人精神大振,当即你推我搡地鱼贯而入。铜门之后,是一间巨大的墓室,门一开启,四面墙壁上便自动燃起一个个火把,将偌大的墓室照得很是清楚。
墓室正中是一个又高又大的石棺,墓室四周则整齐地排放着一圈木箱,众人纷纷来到那些箱子前面研究如何开箱。一个水川岛弟子急不可待地拔剑上前,把一只木箱的开关一挑,箱盖被他一剑挑开,里面装的是满满的金银珠宝,红红绿绿,珠光宝气,闪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与他同行的水川岛弟子们见状大喜,其中一人伸手去抓那些珠宝,然而,他的手刚伸进去,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些珠宝下面突然往外冒出一缕黑烟,连同妖虫一道顺着他的手臂疯狂而上,眨眼间便钻进了他的耳中。
他的师兄弟们当即慌乱地向四周散开,眼见着被侵蚀的那人转身便向他的同门扑去,他们当中一人立刻拔剑刺去,那人被一剑穿心,倒在了地上。
大师兄忙冲上前去将那木箱盖子重新盖上,对其他人道:“ 这些箱子怕都很诡异,还是不要妄动了。” 众人纷纷面露不甘之色,另有一人道:“我就不信了,咱们干脆连箱子一齐抬出去得了,到了外面直接一把火烧了,反正金银又不怕火,先将虫子烧死了再开箱不迟。”
他的同门十分赞同他的提议,四个人便一起去抬那木箱,那箱子当是很重,四人合力费了很大力气才抬起来,其中一人道:“ 师兄,这箱子好沉啊,我要抬不动了。”另一人也说道:“是啊,我要撑不住了。”
他们的师兄没有回答,第三人看着他的师兄,惊恐地道:“ 师兄你怎么了? 师兄? 师兄?”
被他们唤作师兄的那人,面上憋得青紫,身体不住地颤抖,脸色显得很是痛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三个师弟见状都慌乱起来,但是他们手上抬着箱子,什么也做不了。众人看着他们的师兄,纷纷面露紧张之色,突然之间,那师兄惨叫一声,紧接着两只血淋淋的手从他身上飞了出来,他们抬的箱子顿时向下一沉,又落回了原处。
两只断手把众人吓得纷纷退散开来,那三个师弟爬上前去看他们师兄,却一齐惊恐地大叫起来,众人凑过去一看,他们的师兄已没了双手,痛得昏死在一旁。
所有人俱是惊得连连后退,那三个师弟吓得当即就要从箱子旁边逃走,不料还未待他们起身,从箱子缝隙里猛然钻出三缕黑烟,瞬间蹿入他们的口鼻之中。
一旁的其他门派中人见状,当即上前将他们全部刺倒在地,众人这时终于后怕起来:“ 这里面诡异得很啊!” “ 没错,咱们还是不要去妄动这些东西了。”“对对,别想那些金银财宝了,找找有没有孽镜剑便是。”
一群人当即四下翻找,又开始搜寻古剑,我和大师兄带着师弟们在四处查找一番,却仍未寻见妖虫踪迹。这时有一人大叫起来:“ 你们快来看这里!”
是那个石棺,棺盖上刻着八个字:
风月无命
孽镜无情
这一群人再次沸腾了,纷纷猜测孽镜剑就在那石棺之中,于是都开始搜肠刮肚地揣摩如何打开石棺。有的人说,应当把石棺的盖子掀开一试;有的人说,这石棺定是不能轻易触动的,否则会像刚才搬箱子的人一样中招;还有的人说,不如大家合力直接把石棺给轰个稀烂。
大师兄上前劝道:“ 各位,这毕竟是鱼谣城主的灵柩,擅自闯入此处已是不妥,若是再妄自打开石棺,实是对逝者不敬,我等正道人士怎可为了把剑,便做出这样的事来?”
其他人不屑道:“ 正道人士怎么了? 正道人士就活该白放着好剑不要?”
“就是! 再说了,这鱼谣古城早已经没了,就算打开他们城主的棺材也不会有人来闹,又有何不可?”
“对呀,咱们一会儿找到了孽镜,再把棺材放好不就行了? 这人都死了,霸着孽镜剑还有何用?”
这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顾大师兄的劝阻,无论如何就是要开棺找剑,他们还你推我搡地把大师兄挤到了角落里,师弟们见状纷纷抗议起来,那些人却全不理会,各派出了代表将那石棺围了一圈,七手八脚地便去抬那棺盖,一开始怎么都抬不动,最后众人约定一齐发功,并且喊着响亮的口号,终于将那古老的石棺棺盖给挪了开来。
棺盖打开的一瞬间,众人都屏气凝神做好了抵御攻击的准备,然而,石棺却出奇地安静,既没有暗器射出,也没有干尸暴起,更没有黑烟乱窜,有人壮着胆子凑到石棺边伸头去看,惊奇道:“ 真没想到这里面竟是如此!”
众人纷纷跟着凑上去看,看者俱是惊叹不已,原来那石棺打开之后,里面竟是底部空空,似是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
那入口里面黑漆漆一片,不知下方有些什么,于是,为了谁先下谁后下的问题,众人又争吵起来,后下的怕先下的抢了剑,先下的又怕在前面遭遇危险成了挡箭牌。吵吵嚷嚷一阵后,有些人按捺不住,拿了个火把便抢先跳了下去,其余人见了,都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片刻间竟全部钻进那个石棺之中,消失在那个入口里。
师弟们问道:“大师兄,咱们怎么办? 要不要也下去看看?” 大师兄摇了摇头:“这种事我们九天门弟子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正说到此时,石棺下面忽然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打斗声,最后几个跳下去的人又突然出现在棺底的入口处,一个个拼命地往外爬,爬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一身是血,竟少了条胳膊,他仓皇地向我们伸手求救道:“救命啊! 快救救我啊!”
站得离他最近的师弟见状,连忙伸手去拉住那人仅剩的一只手,还没待我和大师兄过去帮一帮他,那人又被下面的人拽了回去,师弟瞬间也被那人拉进了石棺中,掉进了那个入口里面。
我和大师兄连忙纵身跃了下去。眼前静悄悄、黑漆漆的,大师兄打着了火石,眼前的地上躺的全是尸体,令人不寒而栗。
我们举起手中的剑,一边小心向前走着一边呼唤师弟,这时黑暗中忽然有一人疾奔而来,哭喊着摔在了我们面前,果然是刚才被拽下去的那名师弟,我们连忙拉起他往回跑,身后似乎有种凌厉的剑气尾随着,回身却只见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个人影。昏暗中只听到无脸人的声音在飘荡:“什么正道人士,自诩替天行道,自以为是,不过是一群贪得无厌之徒罢了。”
我们拼命爬出石棺,带着师弟们一齐向外跑去,一口气跑出墓穴,刚跑到鱼谣古城的石门外面,脚下陡然一阵剧烈的震动,轰隆隆的巨响撼人肺腑,犹如地裂,紧接着头顶上方的沙地大片大片地坍塌下来,那坍塌的速度极快,犹如海啸般瞬间波及千里,片刻间席卷整个大漠,直至我们目力能及之处全部崩塌了下来。
我们被头上掉落的沙尘呛得连连咳嗽,等到周遭终于恢复平静时,我们爬到废墟上面一望,不禁骇然。
眼前的大漠,尽数坍塌在鱼谣古城的地陷之中,而这古城之大,竟是占据了整个大漠,连远处寒煞和赤燎的宫殿都尽数倒塌。
前一刻还是在大漠屹立了千年的赤、寒二族,顷刻间竟掉入沙下,成了一片残沙断壁。
这时,墓穴方向轰然一声炸响,周围残石迸裂,气浪翻腾中有五个人影突然从废墟中飞出,大师兄望了他们一眼,惊讶道:“ 原来五大派的掌门这次都来了。”
那五人刚刚落定,一旁的乱石之中又猛然迸发出一道擎天光柱,从废墟之下轰隆隆直冲云霄,一个人影连同一把银白色长剑一起从那光柱中飞上半空。那人停在空中,目空一切地看着面目全非的大漠,发出了狂傲的笑声。
无脸人。
一位瘦削老者厉声道:“妖人勿要狂妄,受死吧!” 是新任的土行宗宗主,他挺身飞上半空,举剑直刺入那擎天光柱中去,半空中光影闪烁,忽明忽暗间,他的剑招渐渐被打得散乱,忽听当的一声脆响,他的剑从半空被弹落下来,人也跟着摔到了一旁。
火莲洞洞主当即从怀中祭出火莲洞秘宝四叶罗盘,那罗盘在空中越旋越大、越旋越快,顷刻间发出耀眼的红光,如一个巨大的火球般朝无脸人袭去。
无脸人身前的光柱青芒大现,将那红通通的火球当空挡住,又往回推来,火莲洞洞主拼尽全力也没能抵挡得住,最终那罗盘被打得骨碌碌地滚了回来,直撞上它的主人,将火莲洞洞主撞翻在地,浑身上下俱被焚伤。
水川岛岛主与木空山掌门见状,一齐飞上半空,两人同时祭出镇派法宝,霎时间周遭风云变色,一股气浪平地而起,将他们连同无脸人一道围裹了起来。只见那气浪之内银色盛芒频频闪动,两位掌门的身影在其间翻飞。过了一阵,突然只听一声闷响,两人一齐被无脸人从那气浪之中打了出来,狠狠撞在了大漠中的断壁之上。
这时一道金光乍现,由光柱之下直冲向半空中去,那金光撞上无脸人手中银白长剑,爆出的剑气发出刺耳的嗡鸣之声,是金音阁掌门正在与无脸人搏斗。四下里顿时飞沙走石,寒光毕现,围绕着光柱不停盘旋,渐渐将无脸人的银色剑气拦在原处。光柱中,却忽然传来无脸人的一声嗤笑,金音阁掌门从光柱之中被弹飞了出来,摔在一块大石头上。
五大派掌门全部身受重伤,无脸人仍高高立在空中,冷冷俯视着下方。五位掌门各自起身,相互对视着点了点头,随后五人一齐列阵,顷刻间,空中五色光芒大盛,犹如五彩霞光铸成的恢宏剑气,由平地直指云霄,以一剑斩千军之势,向无脸人劈去。
天罡五行阵!
这一次由五大派掌门一齐列阵,想必是当世威力最为强大的天罡五行阵了!
无脸人狞笑一声,手中长剑青芒暴涨,那剑气轰鸣而出,以直劈整个大漠之威势向天罡五行阵斩去,一刹那间真气爆裂,震得大地都在颤动,银白寒光与五行剑气在空中剧烈激荡,半边天空都被映得变色。
然而,五大派掌门终是抵挡不住,不一会儿已有两人吐出血来,却仍在勉力支撑着阵法,无脸人又一声长啸,银色剑气更加激荡,终将五彩剑芒冲散开来。
五大派掌门一齐摔倒在地, 大口吐着鲜血, 口中喃喃道: “ 竟是……竟是孽镜剑!”
我跑过去向着空中的无脸人愤怒地喊道:“ 你四处使用妖法害人还不够吗? 为什么要连同这整个大漠都毁了?”
那人一身白袍在空中鼓荡,他冷冷的声音从半空飘来:“ 为什么?
风月无命,孽镜无情,这句话我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一点也不懂他所指为何,又朝他大声问道:“ 什么意思? 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无脸人又道:“ 赎罪者,你睁大眼睛看好了,这才叫赎罪,这都是他们该赎的罪!”
言罢他手中长剑一挥,耀眼的银色剑气铺天盖地竟如遮天蔽日之光,一瞬间席卷整个大漠,远处的房舍楼宇顿时燃起熊熊烈火,其间传来人们凄厉的哭喊惨叫声。
无脸人在空中又道:“我此番故意在大漠使出驭虫术,为的就是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齐聚一处,好好看一看我送给他们的这一切!”
我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当即飞到半空祭出了封天咒来,霎时周遭色暗,凤骨笛旋转着结出巨大的仙符,刹那间笛分数十影,积芒如云,风卷白芒如疾风骤雨般向无脸人袭去。
这一次我拼上了全力,祭出的封天咒算是我自蒙受师父传授以来威力最大的一次,虽然看不出无脸人的表情,却感觉到他的身形顿了一顿,随即被封天咒的白芒冲击得连连倒退。
出人意料的是,尽管被封天咒迎面击中,无脸人仍不闪不避,退开几丈远后,他稳住身形,手中孽镜再出,凤骨笛祭出的白芒竟在那一片银光之中越来越淡,最终幻化不见。
虽说我的封天咒只练了不到一成的境界,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如此不闪不避将之轻松化解。无脸人收起身前长剑,盛芒随之瞬间消散, 他声音沉沉地道: “ 赎罪者, 没想到封天咒的传人原来是你!”
我恨恨道: “ 是我, 但我只恨自己功力太浅, 无法击败你这个恶魔!”
他仰天大笑:“ 本来,这世间能制服我的唯有封天咒而已,只可惜,你这个小传人也太弱了些,如今,再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了,你还是乖乖地等着看好戏吧,看看我是怎么让那些该死的人付出代价!”
我心中又焦又愤,问道:“你究竟是谁? 你到底想干什么?”
“风月无命,孽镜无情,所有一切都是因果报应,都是罪!”
那人在一串缥缈的怪笑声中消失不见,我因使尽了全力去催动封天咒,此时内力尽散,浑身瘫软地摔到了地上,面前的大漠火光连天,生灵涂炭,正是一片人间炼狱。我看着这一切,脑海中又响起了顾星辰的那句话:“这世间最可怕的,便是当恶人行凶之时,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是的,如今的我,便是一次次地看着恶人行凶,却毫无抵挡之力。
我难过地痛哭起来,大师兄和师弟们跑过来拉我起身,我泣不成声道:“大师兄,我真的太对不起师父,太对不起师门了! 师父为何要将封天咒如此重要的绝学传授给我? 我这样一个无能的徒儿,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阻止不了啊!”
大师兄叹了叹,道:“ 掌门师叔既然选择你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并将九天门至高仙法封天咒传授于你,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相信掌门师叔绝不是随随便便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云声,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魂不守舍地跟着大师兄他们分别去了寒煞和赤燎帮忙。当我把紫烟从一片残砖废瓦中拖出来的时候,他开口的第一句话问的便是:“完了完了,我是不是毁容了?”
我无语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注你的脸?”
他擦着脸上的灰尘道:“这是怎么了? 地震了吗? 还是沙暴了?”
我摇了摇头,凝重地告诉他:“ 紫烟,这不是地震,也不是沙暴,这是一场乱世的灾难。寒煞没了,赤燎没了,大漠也没了,整个大漠都陷进鱼谣古城中了。”
他闻言惊呆了片刻,待他回过神来爬出废墟,看清周遭一切的时候,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倾世美人发出了如一个真正男人般的嘶吼。
从寒煞解救了紫烟之后,我和大师兄一行又去了趟赤燎,那里果然如同寒煞一般,已彻底塌陷在古城地下了。整个族中伤亡无数,许多人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下,不明生死。
我们在残砖断瓦中找了大半日,这才找到鹿华和鹿沿鹿瞳兄妹。
鹿华和鹿沿受了些轻伤,鹿瞳被屋顶石块砸到,伤得有些重,一见到大师兄她便哭得泪眼滂沱,我敲了敲大师兄道:“ 小鹿瞳当初为了大师兄你,可是宁死也不愿嫁给他人的,大师兄若是对她有意,可万万不要辜负了她呀!”
大师兄面色有些发红:“ 你怎么也取笑我? 我知道她的心意,其实若不是身负寻找掌门师叔的重责,我也是想多陪一陪她的。”
我惭愧道:“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师父也不至于下落不明,还连累大师兄终日四处奔走。”
大师兄拍拍我的肩膀:“这事不能怨你,你只不过是被这一场阴谋利用了,错不在你。鹿瞳这次伤得不轻,她的父王和哥哥又要去料理族里的事,大师兄这次肯定会留下来先陪一陪她的,你莫要自责了。”
这边同大师兄商量妥了,我便去同鹿华道别,鹿华本是极力挽留,想劝我在赤燎再待上几日,但我只想尽快将体内残毒祛尽,好全力修习封天咒,因而费了番口舌婉拒了他的好意。
之前顾星辰带我去灵枢谷时,苏寒曾经说过,有一种很冒险的方法,如果成功的话,很快就能让我身上的邪毒尽除。
这一回我下定了决心,无论是什么方法,无论有多么危险,我都要试上一试。无脸人残杀众生祸害人间,却没有一人能制止得了他,我就算是在祛毒的尝试中不幸毙命,总也好过这样一次次眼睁睁地看着他作恶。
若要去灵枢谷,还得去找顾星辰,且不说我是个路痴,只去了一回灵枢谷而已,如今根本不记得路,再者我即便找到了那山,也不知如何催动那巨大结界引苏寒出来,左思右想之后,我还是决定前往遗玉,再劳烦顾星辰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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