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太可悲了

筵席散去后，四皇子不放心沈淮之，提出送他回沈府，顺便聊几句。

沈淮之那日受了秦阳启发，虽略排解了心中的烦闷，但还是想和四皇子聊聊此事，便满口应承下来。

二人没坐马车，乘着月光走在去沈府的路上，路过酒肆，还打了两壶竹叶青。

“君远，苏晋此人，你如何看？”

四皇子听他这样问，心道“果然是想明白了。”

但他没显露出来，只问道：

“你可查到了些什么？”

沈淮之见他也不惊讶，才明白原来被蒙在鼓里的是自己，苦笑道：

“当年我爹在边关，收到的那批发霉的军粮，主事的转运使，便是刘云钦吧。”

“你可清楚此事？”

四皇子知道沈淮之聪明，但没想到他仅凭沈将军旧部的一句话便推测出了结果。

“不错，你方才席间提及此事，我便想起来，当年负责押运的便是他。”

“说起来我印象颇为深刻，刘云钦从前线匆匆赶回，向父皇复命时言语闪躲自称未见到沈将军。”

“按理说，军粮交付主帅应到场查验，父皇也觉得奇怪，但他已经完成了交代的任务，又匆匆赶路数日，风尘仆仆地回京，父皇不忍责怪，便遣他回家中休息去了。”

“如今想来，定是他心中惊惧，这才不敢见沈将军吧。”

沈淮之当年尚未入仕，不能得知朝中的事，乍听四皇子说起，还想问问其中细节。

“既然边关收到了发霉的军粮，怎么我父亲不写奏章禀报圣上？”

四皇子叹了口气，放缓了脚步，凑近沈淮之低声道：

“怎么会不写。”

“那段时间，我父皇染了恶疾，卧床了几个月，朝中之事，都是他身边大太监齐庸代为传达。”

“齐庸？可我记得，圣上身边现下应是杨让才是。”

“对，当年齐庸假借替父皇传递批阅奏折之名，暗中与荣国公勾结，偷偷拦截了前线的军报。”

“荣国公？那圣上当年可知此事？”

“我父皇何尝不知，只是当年荣国公虽早已不上战场，却手握重兵，把持着大宁近乎一半的兵权。”

“父皇对付不了他，只得先将身边他的利爪砍掉，再行打算。”

“沈将军战败成了必然的事，荣国公也早早准备了兵权，来堵住我父皇的嘴。”

“说来可笑，他内心清楚，大宁重文抑武，手握兵权不如多招揽一些文官替他做事。”

“但我父皇却傻傻以为握住兵权就代表皇权在手，还甚是高兴，一点也不追究。”

“后来大军班师回朝，荣国公着手处理了不少知道内情的人，沈将军的旧部基本都被裁撤了。”

“就因为兵权，圣上便不追究了。”沈淮之有些无奈，“死了的那么多将士，丢失的领土，就这样算了？”

“淮之，你可能不清楚我父皇这个人，他其实不太在意疆土所剩几何，不在意百姓是否爱戴，从皇祖父手中接过玉玺之时，他便沉溺在这份权力中了。”

“不过几座城池罢了，于他而言，不如身边美人的一个笑容来的重要。”

“他处理齐庸，也只是厌恶身边有不忠心的人。”

“所以……我父亲辛苦征战是为了什么？”沈淮之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现下你便可以想清楚了。”

“刘云钦被苏晋安排在转运使这个位置上，成功地帮荣国公昧下了那笔军粮，因办事得力，这几年逐步高升，成功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原先的户部尚书太过清正，入不了荣国公的眼，他早就想扶自己人上位了。”

“父皇因着那份兵权，对他们所做之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他刘云钦哪能升迁如此之快？”

“朔北一战，因着这些人，从一开始，便是胜不了的。”

“呵。”沈淮之冷笑一声，面色凄苦。

“我与那些将士相识许久，我知道他们是一群活生生，有抱负有理想，誓死效忠大宁的人。”

“如今听到他们所为之征战的，竟是这样一群视人命如草芥之人，太可悲了。”

沈淮之觉得自己脑子嗡嗡作响，满是父亲曾说过的豪言壮语，不由得脚下一个踉跄。

四皇子连忙扶住他，见他如此，心中不忍。

但事实如此，若沈淮之要追究当年之事，便一定要清楚其中门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相信你也早已猜到。”

“跟你说这许多从前的事，我是希望你能振作，若要替沈将军讨回公道，我定会相助。”

“这些年我作为一个旁观之人，也深感无奈，不是没想过向父皇进言，但……”

四皇子想到那些糟心的场面，不由得沉默起来。

“淮之，苏晋这次调换木材害你，正是你解决他的好时机。”

“太子看重收容所营建的事，且因着荣国公对三皇子的扶持，对他不满已久，你只要拿出证据，定能将苏晋拉下马。”

沈淮之知道四皇子的意思，但他有些纠结。

“可是太子他对你……我并不想与他同流合污。”

虽知道沈淮之心中所想，但他这样说，还是让四皇子心中一暖。

“放心吧淮之，成大事者定不拘泥小节，我并不在意。”

“太子单纯，虽常对我恶语相向，但因我不争抢，也未曾伤害我，我没那么恨他。

四皇子说得坦然，脸上甚至还带着真诚的笑容，沈淮之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得点点头。

“调换木材一事或许还不能将他彻底毁掉，我想以他贪墨一事做文章。”

“荣国公贪也便罢了，但若是让太子和圣上知道，区区一介吏部员外郎，过的日子如此奢靡富足，他们定会心疼自己的银子。”

四皇子很赞同他的想法。

承和帝宠爱兰贵妃，动辄赏银千两，还四处搜罗宝物予她，常常发愁私库的银子不够花。

太子更不必说，今日小小宴请，就不知花出多少银两打点上下，平日对待手下也甚是大方，太子府一个月的流水，不知要几万两才能够。

越是花销大，便越是发愁银子的来处和去向，便越见不得低自己一等的人比自己还要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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