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碰了一鼻子灰

四皇子基本上是城中和皇城两点一线，见到的都是京都最繁华的景象。

今日看到破庙里面乞丐们睡得单薄杂乱的草席，看着秦阳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想着他们有时一天连顿饱饭也吃不上，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哽在喉咙里。

这可是京都，原来即便是大宁最繁华的地段，也有生活在苦难中的百姓！

这便是父皇的江山吗？

只有一座华丽的空壳，内里腐败不堪。

沈将军自小让沈淮之在军营同将士们同吃同住，没给他多少锦衣玉食和享乐的空间，甚至比一般百姓家孩子还要过得更苦些。

但他从未缺吃少穿，也没见到过那么瘦弱的小孩。

即便是家中小厮仆役，日日也能得荤素搭配，吃上白面馒头。

他想帮助秦阳等人的念头更重了。

“君远，今日劳烦你陪我走这一趟了。”

“你也看到他们的情况了，不知对于我今日跟你提过的想建造养济院和收容所的念头有什么看法？”

“淮之，我今日去看过他们后，心里也是颇为同情。”

“只是……”

沈淮之听四皇子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着急问道：“只是什么？”

“你不知，前些日子派成王去带兵，父皇就已经拨了不少军饷银两，后面又为求和搭出去许多。如今……”

“你身在户部，可以先想法子看看咱们宁朝是否还有余钱可用，再去考虑此事能否可行。”

四皇子提点了沈淮之几句，其余的没有多说。

沈淮之却明白了，如今最大的难题是，国库空虚！

沈淮之深深看了四皇子一眼，发觉这个好友居然在刚刚就能思考到这一步，实在是机敏。

他踱了几步，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君远，你不说我刚还没想起来，近日到了户部每年清查的日子，说不定我可以从账簿上做做文章。”

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脸上突然又有了些神采。

但四皇子神色晦暗，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小厮停下马车走过来。

“小的见过沈公子。”

小厮请安后，又转过来伏着身子说：

“四皇子，圣上要见您。”

“今日小的给皇后娘娘送糕点时，皇上正好去殿里给娘娘上香，感念您的孝心，说有些日子没见您了，想让您进宫待一晚，顺便陪他下下棋。”

圣上之命不能违抗，即便是亲儿子，听见了也是得立马过去的。

“我这便来。”

四皇子对着小厮吩咐了一句，又回头对着沈淮之说：

“淮之，此事你要慎重处理。”

小厮来得太快，四皇子到最后也没说出那句劝诫的话。

只是跟沈淮之道别后上了马车，深深看了他一眼，奔着皇城去了。

沈淮之看着马车，轻轻叹了口气。

此事难，他何尝不知。

只是若他不做，别人也不做，那难民便没人管了。

第二日任职时，刘尚书果真把同僚们叫到一块，着重说了一下户部清查工作的进行。

别的也还好，整整库房，理理户口，只麻烦些。

但户部的账目非常混乱，不乏一些坏账支出，不明不白地摊在账簿上。

这个活是个烫手山芋，别人都不愿做，刘尚书提出来时，沈淮之看准机会直接包揽下来。

刘尚书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

即便沈淮之年少成名，是今科状元，刘尚书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一下子都没记起来他的名字。

他背靠荣国公，自视甚高，又是户部的领头羊，一向是懒懒散散把活吩咐给下面的人处理。

往日他户部管理也不甚严厉，眼下每个人领了负责的内容，都不想接手这个工作。

也确实得有个人去稍微处理下。

“行吧，就你去处理一下。”

刘尚书就这么轻易地把这个工作交给了沈淮之。

同僚们只花了一两日便把手头分派的事务处理好了。

沈淮之为了赶进度，连轴转了六七个日夜，才稍稍理出一丝头绪。

这一日任职时，曹侍郎把沈淮之叫到平日用来临时休憩的偏殿，偷偷摸摸地，像是怕被人发现。

“淮之啊，这养济院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近来国库没银子，我跟刘尚书提了后，他把我好生骂了一顿。”

“你新任职不久，可勿要在他面前提起此事，以免得罪他！”

沈淮之知道曹轻好心，但他心系难民，有些着急。

“曹大人，属下知晓，近来宁朝一因战乱，二因赔款，国库空虚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但若淮之那账目细细审查后，发现年前打仗时，有几笔账目不清不楚，夹在缝中，很难察觉。”

“看起来像是几笔小的支出，但我仔细记录，发现缺漏竟有万两银子之多！”

“定是有人贪墨！若能将这笔银子追追，说不定就能做些实事。”

曹侍郎曹轻在户部一向稳重老实，一般是刘尚书派什么活他便做些什么。

这些年来因为听话，刘尚书一直还算看重他。

户部的大多数人也是如此。

因为怕引火烧身，都是在浑水摸鱼，每天只处理上面认为他们应该处理的工作，以明哲保身。

曹轻一开始是有些抱负在身上的，但慢慢被同化了。

沈淮之这个愣头青，一猛子扎进了户部这看似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曹轻看着沈淮之据理力争的样子，心里有些触动，他压低了嗓子提点沈淮之道：

“淮之，此事需细细琢磨，你可知这刘尚书背靠何人！”

“你沈家虽有军功，可我听说圣上因你科举一事颇有不满，要不是你文采出众，怕此刻在那嘉门关驻守的便是你沈淮之了！”

“你拿什么和刘尚书斗呢！”

沈淮之眼底的火一下子被浇灭了大半。

是啊，沈老夫人为让他明哲保身，早已把他们沈家与圣上那点情分消耗了。

他沈淮之能有多大面子？

但他不想放弃，和曹轻聊完后，他定了定神，还是决定找刘尚书去说一说他的想法。

果然就像曹轻说的那样。

刘尚书虽然没骂他，却好一顿阴阳怪气，还丢给沈淮之一堆黑户口让他挨个查清楚。

沈淮之碰了一鼻子灰，竭力忍住自己想给刘尚书一拳头的冲动。

狗官！占着茅坑不那个，吃着百姓的俸粮毫无作为。

良好的教养不允许沈淮之向刘尚书吐痰，他收起一腔怒火和无奈，回去处理手头上这堆新的活。

别的同僚早已回到家中休息，沈淮之出户部大门后，发觉自己是最后一人。

好在他早早派人回沈府递了消息说今日晚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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