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那天在攀岩馆

客厅，电视上正在放电影。

狭小的船舱，主角正在拆弹，他的冷汗从额角冒出，镜头快速的切换让人眼晕心跳快。

生死一线。

‘乖女儿，晚上爸爸要去攀岩馆，这次你还和爸爸去吗？’黎正英坐到了黎念身边。

黎念被身边塌陷的沙发吓一跳，‘去什么，去哪？’

黎正英笑了笑，和她重复一遍。

黎念暂停了播放的电影，双手开始抚膝上的抱枕，‘可是，妈妈说我下午看了电影，晚上就该读书，我答应她了。’

说完，她看向母亲。

江宛正在闷头查往年的庭审记录，直接答应了：“运动是好事，晚上你就和爸爸去——”

攀岩馆一下就到了。

这叫什么攀岩馆来着？

鞋架上，一双双攀岩鞋整齐摆放，圆润，像匍匐的老鼠。

浅色的岩壁很高、很宽，颜色鲜亮而形状各异的岩点，散乱分布，如同藤壶和海葵，黏着吸附在珊瑚上。

她站在海底，看着墙上一只只大蟑螂似的攀岩者，抓踩岩点，手脚并用，向上前进。

胸口，闷。

黎念的背被人拍了拍。

‘黎念，这些是爸爸的朋友，你之前都见过的，快打招呼！’

她打量着眼前三四个大人。确实都很眼熟，做外贸的父亲，朋友怎么这么多？

其中有一位丰满的女人，她水亮的唇上，打了唇钉。

‘叔叔阿姨好……阿姨，我记得你，你上次也——’

黎念挂上安全绳，人攀在岩墙上。

她手心在出汗，沾了防滑粉的手指抠着岩点，最后送跨，换重心，蹬一脚，碰到最高点，她完成了这条线路。

‘做得好！孩子，你现在可以松手慢慢落下来了！’

‘好的，教练。’

黎念安全落地，卸下身上的安全装备，四处张望。

边上，只有爸爸的朋友们。一个在拍照，一个还在墙上，还有一个在休息。

‘叔叔，我爸爸去哪了？’

‘哦，你爸爸，他说他去买水，等等他就回来啦。’

买水？她和爸爸出门不是带了两壶水？

爸爸忘记了吗？

攀岩馆里不是有自动贩卖机吗？在哪来着？室内一台，门口一台……

门外这个男人是谁？

他拿着瓶水，在和谁在牵手，把谁往怀里拉？

哦，是唇钉。

这什么意思。

出轨？

她爸爸吗。要直接过去阻止吗。腿怎么走不过去。

怎么办。

她浑身在烧，僵硬着走回攀岩馆内，找来手机打电话：‘……喂，爸爸。我不舒服，想马上回家，你去哪——’

噼哩哗啦！

客厅茶几上所有东西都被扫落在地。

——‘黎正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那些狐朋狗友拉去过哪些夜场？现在他们没来找你了对吧？是我去警告他们！你对得起我辞去工作，在家里带这像——’

“妈妈我不是讨——！”黎念从床上惊醒，枕上冰湿一片。

“天，这什么梦……妈妈她知道了吗？”她亮起房间的灯，抽过纸，清理脸上和枕边的泪痕，“我不是什么？”她想不明白自己在极力否定什么，手里的纸渐渐被揉成一团。

无奈，她只能质问自己其他事：“为什么哭？因为爸爸吗？这件事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她爸爸不就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吗？

就像阮女士的丈夫那样，总有原因或是冲动。可她很早就接受了。

初中那段时间，黎正英总爱带她去攀岩馆。起初她不爱出门；但跟了几次以后，渐渐有了兴趣。后来的攀岩人员里，总有一位女人常常到场。

黎念见了两次，就觉得这女人看她爸爸的眼神黏糊，和爸爸的其他朋友都不一样。

直到那天她亲眼撞见了。但她不敢上前，只能找借口让爸爸陪她回家。

当时坐在车上，黎念看着还在和自己开玩笑的爸爸，当即决断——她不要告诉妈妈这件事！

万一妈妈爸爸吵架怎么办？离婚怎么办？

只要父母不吵架，一切都好说。

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会出轨？爸爸是这样的人吗？爸爸明明这么好……她每周都期待和爸爸见面，他好忙，但是他愿意陪她，他不会总让她学习，他会带她去很多有趣的地方……

——唉，爸爸，你到底为什么。

很好又很烂。

黎念被这些问题压得喘不过气。

个体的问题无法解决，她只能求助群体的智慧。她去看书，看资料，看了一大堆两性婚姻，稀奇古怪的生物进化，什么社会心理学，试图用理性的规律，让她“理解”她的父亲，让她能相安无事地和父亲去攀岩，去爬山，去露营。

有些事情在她家就该被掩埋。

就这样吧。

“可是刚刚……妈妈为什么还在和爸爸吵架？”这也和攀岩馆的场景一样，属于她的记忆吗？或者，这一小段是梦，是假的？

又是一片空白。

凌晨2：57。

黎念彻底失眠了。

她坐起来，挑了一本情节最曲折的小说，来冲淡情绪。

这是彭泽亦在她过生日时，送的其中一本。

随着书一页一页翻，她的心平静下来，进入了小说的故事。

“原来在这里，作者就暗示了凶手的职业了！我第一遍都没发现！”

黎念因为新发现而惊喜，拿过手机，都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就给彭泽亦发消息。

【你看这里！】

她拍下照片发过去，在打字框编辑到一半，对方居然回复了：

【嗯，作者在这里就暗示了凶手是钢琴家。不过你怎么还没睡？】

“我怎么还没睡……”黎念看看时间，终于想起现在是什么时候！

凌晨3点半！

黎念：【那你怎么还没睡？又熬夜吗？】

彭泽亦：【不是，我昨天一回来就休息了，现在起床了。】

“这，这什么阴间作息！晚上八九点回去，睡到三点多起床？”

黎念来不及吐槽，对方打语音过来了。

她惊讶，合上书，接通语音。

彭泽亦迫不及待问：“你怎么还没睡呢？你不是不喜欢熬夜吗？”

听见他的声音，黎念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心理状态的变化。

——原来，他的声音比这什么小说更有用。

她拿开那本小说，抱着腿，好好回他：“我刚才醒了，睡不着了，就亮灯开始看书了。”

闻言，彭泽亦的语气透出担忧：“为什么睡不着？是做噩梦吗？”

“嗯，做了不好的梦。”

他顿了顿，“没事的，”他很快沉声安慰，“这只是梦而已。”

“嗯，只是梦而已。”黎念喃喃，片刻，反问道：“你为什么起这么早呢？”

“我还有事情没干完。”

“学习？”她猜测。

“算是吧。”

“。。哈哈，那真是天道酬勤啊。”

他轻笑一声，假正经回：“谢谢你的肯定，我会继续努力的。”

黎念被他逗笑了。

通话沉默几秒。

“我一个人看书有点无聊。”她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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