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太子
世子被问住了，张了张嘴，一时竟答不上来。
“因为我殷朝乃礼仪之邦，不可妄动干戈。”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旁插入。逍遥转头，见一位身着月白蟒袍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坐在邻近席位，正含笑望来。男子面容俊雅，眉宇间自带一股沉稳气度，虽语气温和，却隐隐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即便真要出兵，也需师出有名。”他压低声音，“南楚表面是来‘讨教’，若我们因文斗失利就动武，反倒落人口实。”
逍遥恍然，正欲再问，世子突然用手肘捅了他一下：“这位是我太子表哥。”
太子轻笑：“孤来迟了些，方才入席。”他看向逍遥，目光真诚，“说起来，子爵还救过孤一命，一直未曾当面致谢。”
“救过一命？”逍遥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世子压低声音解释道：“上次皇宫命案，你揪出了那个下毒的太监。他们原本计划用乌头，因你提前识破，才改用砒霜——”
“砒霜发作慢，御医有足够时间解毒。”太子接过话，指尖轻点案上琉璃盏，“若真是乌头，孤此刻便不能在此与子爵饮酒了。”
逍遥恍然。
难怪皇帝对他格外宽容，难怪他能以子爵身份列席紫宸殿——原来阴差阳错间，他竟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
“殿下言重了。”逍遥拱手，“臣不过是尽本分。”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正要开口，殿中突然传来清脆的玉磬声。
殿中，南楚使臣与礼部官员已定下比试规则——
三场比试，题材随意即可，分比楹联、诗、词。
南楚正使孟珙离席上前，朝皇帝拱手一礼，朗声道：“久闻殷国文风鼎盛，不知今日哪位才子愿先赐教？”
满殿寂静。
几位翰林学士低头抿酒，国子监博士假装整理衣袍。谁都知道，南楚这是要当众削殷国的脸面！
“第一场，便由在下抛砖引玉。”孟珙沉吟片刻，朗声道：
孟珙微微一笑，自袖中取出一卷洒金笺，展开念道：
“上联：金樽映月，醉里不知身是客。”
此联明写宴饮，实则暗藏锋芒——
“醉里不知”讽殷国朝臣沉溺享乐，不识危机；
“身是客”更暗指南楚使团才是这殿中清醒之人！
殿内众臣面色微变，礼部尚书郑元修眉头紧锁，正欲起身应对，忽听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
“下联：玉笛横秋，曲中应有雁归来。”
“好！”太子击案而起。
这一联不仅工整，更以“雁归”暗指南楚迟早要如候鸟般臣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冷月手持一柄泥金折扇，自屏风后款款走出。鹅黄裙裾拂过青玉地砖，她立于殿中，唇角含笑，眸光清亮。
孟珙瞳孔微缩，显然未料殷国竟会派女子应战。他仔细打量冷月，迟疑道：“这位姑娘是……”
皇帝淡淡开口：“朕的小女儿，性子顽劣，让孟卿见笑了。”
南楚使团众人面露惊色，低声议论。孟珙很快收敛神色，拱手赞道：“公主大才，外臣佩服。”
冷月唇角微扬，朝皇帝福了一礼：“儿臣献丑了。”
皇帝摆摆手：“退下吧，莫要胡闹。”
冷月乖巧应声，退回屏风之后，临去前，眸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逍遥的席位。
礼部尚书郑元修轻咳一声起身："既是两国切磋，不若这场由我殷国先献丑。"
他朝翰林院方向使了个眼色，年过六旬的学士崔琰颤巍巍出列，声如洪钟：
"老夫此诗名为《御酒颂》
九酝春浮琥珀光，
天厨玉液透瓶香。
愿将圣泽分寰宇，
长照金銮日月长。"
诗罢，几位武将率先喝彩。此诗虽显刻意，却胜在气象恢宏，将御酒比作天子恩泽。
南楚席间，素衣女子忽然掩唇轻笑。她执象牙扇缓步出列：
"这一场便由小女子来吧，诗名《残酿》
罗帏昨夜剩屠苏，
蚁泛金波渐次无。
最是樽前留不得，
武陵春色已模糊。"
满殿霎时死寂。这诗明写残酒，暗藏三重杀机：
"剩屠苏"暗讽御宴不过是残羹冷炙
"武陵春色"借陶渊明典故，讥殷国偏安一隅
末句"已模糊"更暗示江山易主之兆
崔老学士踉跄后退，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皇帝手中玉杯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第二场诗斗结束，殿内气氛微妙。
殷国国子监祭酒周勉的诗虽工整，却终究落了下风。南楚素衣女子以一首《残酿》暗藏讥讽，令满朝文臣哑然。
皇帝目光沉沉，望向那女子，缓缓开口：
“这位姑娘才思敏捷，不知在南楚身居何职？”
女子垂眸不语，指尖轻轻摩挲着象牙扇骨，似在斟酌言辞。
南楚正使孟珙见状，立刻起身拱手，笑道：
“回陛下，此女不过是我南楚一介随行之人，略通文墨，不值一提。”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随行之人？
若真只是寻常随从，岂敢在两国文斗中代表南楚出战？又岂能随口成诗，句句藏锋？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锐色，却未再追问，只淡淡道：
“原来如此，倒是朕多心了。”
话虽如此，殿中诸人皆心知肚明——此女身份绝不简单。
礼部尚书郑元修与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子微微颔首，显然已存了调查之意。
逍遥依旧伏在案上，似醉非醉，却无人察觉，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将这一切尽收耳中。
第三场，南楚大儒孟大学士立于席间，双手背后，一首《水龙吟》锋芒毕露：
“玉阶露冷，金炉香烬，谁家院落？”
“想当年、龙城飞将，箭指星河如昨。”
“而今樽前，青衫白发，空负凌云诺。”
词意苍凉，却字字如刀，直指殷国武将凋零、文臣无能的现状。
殿内落针可闻，满殿寂静，无人敢应。
皇帝眸光微沉，与公主不约而同地望向逍遥与世子的席位。
知晓内情的大臣们心领神会，而不知情者却暗自嘀咕：“陛下看世子作甚？莫非指望那位纨绔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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