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方家

"不必了。"逍遥摆手婉拒了那位青楼女子的邀约。女子也不纠缠，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这小小的插曲并未引起旁人注意。逍遥正欲离开，却又被一位灰衣老者拦住了去路。

"公子留步。"老者躬身行礼，声音沙哑却恭敬，"我家主人有请，不知可否赏光随老奴走一趟？"

逍遥眉头一皱，心里暗叹今晚出门散心真是大错特错。他耐着性子问道："不知你家老爷是哪位？"

"方家家主，方鸿渐。"

这名字入耳的瞬间，逍遥心头猛地一跳。他确信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可那股莫名的悸动却真实存在，仿佛有什么在冥冥中牵引着他。

沉思片刻，逍遥逍遥决定去探一探究竟，点头道："烦请老人家带路。"

老者指了指不远处一辆朴素的马车："走过去有些远，公子请上车。"

逍遥没有推辞。他并不担心对方设伏——若真想害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况且以他如今与世子、公主的交情，京城里敢动他的人确实不多。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渐渐驶入城西一处幽静的宅院区。帘外景致越来越陌生，逍遥却莫名觉得熟悉。

"到了。"

当马车停在一座古朴的宅院前时，逍遥的心跳突然加速，门楣上"方府"二字笔力雄浑。

逍遥随老者穿过回廊，踏入前厅的刹那，五双眼睛齐刷刷投来。

主位上的白发老者巍然不动，右手边的中年男子却猛地站起，嘴里说着："像，太像了！"。

又在老者一瞥之下讪讪落座。那男子身旁的妇人死死盯着逍遥，眼中翻涌着刻骨的恨意，让逍遥心头一凛——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家人。

更古怪的是厅内还立着两个少年人。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攥着妹妹的手腕，少女则好奇地打量着逍遥，目光清澈得刺眼。

"公子请坐。"

老者终于开口，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左侧的空位。那本该是家中嫡子的位置。

逍遥眉头微蹙。殷朝礼制森严，哪有让外客与女眷同席的道理？他不动声色地拱手："晚辈冒昧叨扰，岂敢僭越？"目光扫过那对兄妹，"不如..."

"就坐这儿。"老者打断他，拐杖重重顿地。

僵持间，那妇人突然冷笑："装什么知礼？你娘当年——"

"住口！"老者厉喝，拐杖砸得茶几震颤。青瓷盖碗"叮当"乱跳，溅出的茶水在逍遥衣摆洇开一片暗痕。

逍遥低头看着那片水渍，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记忆深处有什么在疯狂冲撞。

"方鸿雪。"老者突然唤道，浑浊的眼中精光乍现，"你当真不记得了？"

"方鸿雪"这个名字对逍遥而言，确实陌生得紧。

他穿越而来，并未继承原主记忆，只从旁人口中拼凑出只言片语——生父生母早亡，自幼流落街头。如今骤然听闻生父名讳，竟是从这陌生老者口中。

逍遥垂下眼，随口扯了个谎："幼时伤过脑袋，只知父母名讳，却记不得模样了。"

主座上的方老伯爵长叹一声，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拐杖龙头："是我方家...对不住你。"

老管家得了眼色，上前半步，将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逍遥的生父方鸿雪，当年爱上了一个平民女子。那时的方家承先祖余荫，虽已没落，到底还顶着个伯爵的爵位，岂容嫡子娶个毫无根基的市井女子？谁知大少爷不管不顾，竟带着那女子私奔而去。

"老爷也是为他们好。"老管家偷瞄着方老伯爵的脸色，"若留在府中，少奶奶怕是要受尽白眼..."

后来方家想寻回儿子，却再找不到踪迹。

逍遥安静听完，胸口似有团火在烧，又混杂着说不清的酸楚。他抬眸直视方老伯爵："所以，方家如今是要我认祖归宗，还是警告我莫要纠缠？"

话虽如此，任谁都看得出老伯爵眼中的期盼。若非存了认亲的心思，何必大费周章将他找来，又何必让全家人都等在厅中？

可逍遥只觉得荒谬！

当年为了所谓的门第之见，将亲生骨肉逼得流落街头。如今见他得了皇帝青眼，又想认回这个孙子？

方老伯爵被他锐利的目光刺得一颤，竟有些坐不稳当。那中年妇人却突然尖声道："你这野种也配——"

"闭嘴！"

逍遥猛地拍案而起，茶盏震落在地，摔得粉碎。他怒极反笑："好一个方家！我爹娘尸骨未寒时，你们在哪儿？我沿街乞讨时，你们在哪儿？现在倒想起血脉亲情了？"

厅内死寂。

那少女吓得躲到兄长身后，中年男子面色惨白。方老伯爵的拐杖"当啷"落地，整个人仿佛又老了十岁。

逍遥转身便走，却在门槛处顿住："方家？呸！"

老人颤巍巍起身，想喊住这个年轻人，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而后又突然无力地做回椅上，突然老泪纵横。

逍遥回到客栈，木门在身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猛地将身体砸在床板上，胸腔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见鬼！"他对着斑驳的房梁咒骂，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撞出回音。作为穿越者，他本不该对这个世界有任何情感羁绊，可每当想起方家那些人，就有种撕裂般的痛楚从骨髓深处渗出来。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逍遥突然撑起身子，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这双手分明在抗拒他的意志。"是你吧？"他声音发紧，"是你吧！是你在影响我的情绪！"

指节突然不受控制地弯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逍遥冷笑："活着的时候像条野狗，死了倒来耍威风？"逍遥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的自己状若疯狂。

他粗暴地掰开自己的手指，似乎用尽了自己的气力。逍遥仰面倒下时，听见脑海里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黑暗如潮水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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