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无毒不丈夫（上）

中州剧变与冀州动荡的消息，如同凛冬的寒风，迅速席卷了整个天下。

各方势力的谍报系统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驿道上的快马奔驰不息，信鸽扑棱着翅膀掠过阴沉的天幕.哪怕是最迟钝的探子，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将详尽的军情密报以各种方式、用最快的速度呈送至自家主子的案头。

云州，黄枫谷，伟明基地。

林峰握着刚刚由三匹快马轮番接力、人不离鞍送来的密信，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缓缓摩挲。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眉宇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

密信的字数不多，平铺直叙地记录着杨挚围城、赫连威武背刺、外戚军团折戟和郝清风死守京畿主城的事情，虽然谍子恪守着绝不在情报中掺杂任何感情色彩的原则，但林峰依旧可以在字里行间里，感受到京畿之地的血雨腥风和那强压下的惊涛骇浪。尤其是密信最后提到的血洗司空府、太傅府，大将军府付之一炬的事情，更称得上是字字惊心。

“好一个郝清风……好一场雷霆手段！”林峰低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叹息。他仿佛能透过纸背，看到那座巍巍帝都之中，朱雀大街上血迹未干，自己的这个兄弟是如何在御前会议上力排众议，调动禁军，以铁腕与鲜血，硬生生将倾覆的危局暂时稳住。

这份果决狠厉，让林峰都暗自心惊，同样，这场别无选择的杀戮，也让林峰替他那个本是文弱书生的准姐夫心疼。

然而，“内忧”虽暂解，“外患”却依旧如乌云压顶，且更为致命。

冀州王杨挚麾下的七万精锐仍像楔子一样，死死钉在京畿外围的七座卫城，虎视眈眈，截断了数条通往京畿的漕运和陆路要道。

而东边，横扫冀州如卷席的赫连威武，其麾下长风铁骑兵锋之盛，马蹄声似乎都隐隐可闻，更是悬在郝清风和京畿百万生灵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便会轰然斩下。

林峰甚至可以想象，郝清风此刻必定是宵衣旰食，独坐于尚书省值房那如山的文牍之后，眼中布满血丝，那看似稳固的掌控之下，是何等脆弱的平衡，每一步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几乎是同时，蒋潇的军报也由秘密渠道送达。军报上的字迹略显潦草，带着战场上的风尘与杀伐之气。内容简短，只言已大破平武侯董齐贤主力于野狼原，斩首万余，俘获无算，正挥师南下，意图与公孙曦合兵，迫降拥兵自重、观望风向的镇南军于三星。

字句铿锵，透着胜仗之后的锐气，却也难掩大战后的疲惫。林峰清楚，蒋潇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必须趁势整合云州内部力量，根本无暇，也无力分兵去解京畿之围。即便他此刻能抽身，连续大战后的疲兵，千里奔袭至京畿，面对以逸待劳、养精蓄锐的冀州军，胜算几何？

至于林峰自己，麾下虽称精锐，但关内的兵马满打满算不过四五千“新四军”，若倾巢南下，区区四千人，莫说帮郝清风夺回那七座坚城卫城，恐怕连冀州军的一次像样的冲锋都抵挡不住……

更何况，他也有摆在眼前，无暇分身的事情。

林峰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落在了云州北部，那片用浓重墨色标注着“云冈军”的巨大阴影上。廖锋的这支军队，兵多将广，粮草充足，才是当前云州地面真正最具实力的力量，兵力雄厚，装备精良，远超刚刚经历内耗的镇西军和镇东军残部。若不能解决云冈军，即便蒋潇成功收编镇南军，云州依旧将是南北割据、内斗不休的局面。

不巧的是，安北这座塞外孤城，粮秣、军械、药材、布匹……太多物资仰仗于通过云州境内输送的补给线，这条命脉，绝不能断。

云冈军横亘在安北与云中城之间，就等于扼住了安北的咽喉，林峰所有的战略布局，未来的发展，乃至生存，都将受制于人。一旦云州有变，补给线被切断，安北顷刻间便会陷入绝境。

“廖锋……”

林峰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云冈军镇的位置，仿佛要将其按穿。

武力征服云冈军？无异于以卵击石，痴人说梦。唯一的机会，便是让其从内部瓦解。而最快、最有效、成本最低的方法，便是让这个凝聚力的核心——廖锋本人消失。群龙无首，则其势自溃。

门扉轻启，叶舞无声地走了进来，在得知了林峰的计划后，她没有半点觉得林峰决绝狠辣的想法，这倒不是她也像林峰一般形势，理解这场争斗“你死我活”的性质，而是完全无条件的相信林峰。

“让我带暗部去吧。”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一如她手中的剑，“挑选好手，今夜便可出发，潜入云冈大营，伺机取廖锋首级。”

林峰毫不犹豫地摇头，转身握住叶舞微凉的手，眼中满是决绝和不容置疑的关切：“绝对不行。当年你独闯徐北枳大营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万军之中，帅帐之内，戒备何等森严，个人勇武终有极限。一旦被发现，便是十面埋伏，纵有通天武艺也难以脱身。我绝不能让你再去冒此奇险。”

叶舞明眸闪烁，还想争辩，她自信这段时间，自己的武艺又百尺竿头，有所精进，但看到林峰眼中那深切的担忧和不容更改的决断，终是将话语化为一声轻叹，柔顺地点了点头：“那…你待如何？”

“杀廖锋，只能智取，不可力敌。”林峰沉吟道，目光扫过屋内墙角的一个不起眼的榆木柜子，那里秘密存放着一些特殊的东西。

以用毒闻名的环水营蓝芩、蓝悠悠姐妹叛逃时，不只没有带走其普通帮众，而且将这些年收集提炼的各种毒药也都留了下来。

甚至林峰在收编环水营普通帮众时，发现蓝芩竟还留给了自己一些私人物品，其中除了一封不能让叶舞看的书信外，还有一本厚厚的毒药毒物的辨别和使用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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