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长风燎原，清风擎天（下）

妈的！老虎不发威，还真当老子是病猫不成？”杨挚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如同输光了最后一文钱的赌徒，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卷刃，甲胄上遍布刀痕箭孔，但他依然挺立在阵前，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全军听令！”他的声音嘶哑却充满狠厉，“不想死的，就跟老子往前冲！夺下卫城！夺下京畿！只有拿下城池，才有一线生机！给老子杀！”

“杀！杀！杀！”被逼到绝境的冀州残兵，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对赫连威武的恐惧，他们此刻眼中只有那些从城里冲出来、试图捡便宜的京畿守军！

这是一场绝望的反扑。冀州军原本已被赫连威武的精锐部队击溃，阵型散乱，伤亡惨重。他们本是奉命驰援京畿的边军，却没想到卷入朝堂倾轧，被污为叛军，遭朝廷大军和赫连威武的部队前后夹击。退路已断，粮草将尽，除了拼死一搏，他们别无选择。

而另一方，以李延昭为首的外戚集团率领的京畿守军，则是另一番景象。他们久疏战阵，靠着裙带关系爬上高位，以为冀州军已是待宰羔羊，竟不顾郝清风固守待援的军令，争先恐后地冲出城池，只想着抢夺战功，瓜分缴获。他们阵列松散，完全没有预料到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两股洪流猛地撞击在一起！

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僵持，京畿守军几乎是一触即溃！他们想象中的“捡便宜”、“追溃兵”没有出现，迎面而来的却是冀州军绝望而疯狂的刀锋！这些边军老兵虽然疲惫，但战斗技巧和搏命意志远非京城老爷兵可比。刀光闪处，血花飞溅；长枪刺出，洞穿甲胄。

惨叫声、惊呼声、哭喊声瞬间取代了之前抢功的喧嚣。冲在最前面的军官和“勇士”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后面的士兵见状，魂飞魄散，转身就跑，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兵败如山倒！而且他们败得比冀州军刚才还要干脆利落！

杨挚见状，狂喜过望，挥剑大吼：“冲！跟着溃兵！夺城！给老子夺下城门！”他身先士卒，带着亲卫队如尖刀般插入混乱的敌军之中，所向披靡。

冀州军顺势掩杀，跟着溃逃的京畿守军，如同潮水般涌向那几个洞开的卫城城门！守城的士兵要么已经跑出去“抢功”了，要么根本没想到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溃兵和追兵一起冲垮了防线！

天乾卫城首当其冲，溃兵如潮水般涌入城门，冀州军紧随其后。守城士兵试图关闭城门，却被自家败兵冲散。短短一炷香时间，城头上象征朝廷的玄色龙旗被粗暴地扯下，扔在地上，踩踏得污秽不堪，换上了冀州军的金色烈阳旗！

火离、水坎、雷震……一座又一座卫城，在极短的时间内相继易主！冀州军甚至来不及肃清残敌，就马不停蹄地扑向下一座城池。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京畿主城！

黑压压的溃兵涌向那最后的安全之所，哭喊声、哀求声、咒骂声震天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京畿主城城头的郝清风展现出了与他平日温文形象截然不同的铁血一面。身为“林城四少”之一，他与林峰、姚白白、蒋潇等其他三人一样，在平和外表下藏着果决与狠厉的内核！

他看得分明，冀州军已是强弩之末，其疯狂反扑纯粹是被赫连威武逼出来的绝地求生。只要能挡住这最初也是最凶猛的几波冲击，对方必然士气衰竭。而京畿主城城高池深，绝非仓促之间可以攻下！

“关闭所有城门！快！拉起吊桥！擅闯城门者，无论是溃兵还是敌军，立杀无赦！”郝清风的声音冰冷如铁，没有丝毫犹豫。他清秀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眼神锐利如刀。

“郝大人！不可啊！城外还有我们的人！李将军他们还在外面啊！”王敬渊惊惶大叫，试图阻止。

“正是他们违抗军令，贪功冒进，才致此大败！如今还想让叛军趁机夺城吗？”郝清风厉声喝道，猛地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刀尖直指王敬渊，“谁敢再惑乱军心，与叛军同罪，就地正法！”

王敬渊被那凛冽的杀气所慑，脸色惨白，踉跄后退，再不敢多言。

此刻，京畿城内，由于李延昭等主要将领和他们的亲信部队大多都已出城“抢功”反被收割，城中留守的兵力反而大部分都是忠诚于皇室、或隶属于郝忠正这一派系的部队。

杨登岭“御驾亲征”以来，郝清风的命令第一次得到了坚决执行！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转动下轰然闭合，巨大的门闩落下，将内外隔绝。吊桥吱呀呀地拉起，将城外绝望的哭喊、疯狂的冲击和飞射而来的箭矢，统统挡在外面！

一些跑得快的溃兵和试图趁乱夺门的冀州兵被无情地挡在门外，他们徒劳地拍打着厚重的城门，哭喊着哀求着。回应他们的是城墙上密集射下的箭雨，瞬间死伤狼藉，护城河边顷刻间堆满了尸体。

“传我军令！敲响警钟！动员全城！”郝清风语速极快，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声音穿透了城上的喧嚣，“所有成年男子，不分贵贱，一律上城墙协防！分发武库兵器！敢有违令不前、煽动恐慌、趁火打劫者，立斩不赦！”

他转身对身后的传令官继续下令：“将李延昭、李若望、李若卓、柳逸尘、王敬渊……所有方才抗命、怂恿出战的官员及其家眷、部将，全部拿下！暂时看管起来！待战后再行论罪！”

此时此刻，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郝清风知道，攘外必先安内，必须快刀斩乱麻，彻底清除城内的不安定因素。

京畿这座庞大的战争机器，在郝清风的强力驱动下，开始高效运转起来。警钟长鸣，传令兵飞驰于各条街道。官吏、衙役、军士、甚至书生、商贾、工匠，都被组织起来。武库大门洞开，堆积如山的刀枪弓弩被分发下去。滚木礌石、热油金汁被一车车运上城头。

虽然紧张和恐惧的气氛依旧弥漫，但在郝清风镇定果断的指挥和毫不留情的铁腕手段下，城内的秩序迅速稳定下来。人们看到这位年轻的尚书令始终屹立在最危险的城楼之上，指挥若定，毫不慌乱，心中也渐渐生出了勇气。

冀州军发起的几次凶猛攻城，都被京畿守军和临时动员起来的百姓凭借高大城墙和绝对充足的守城器械击退。杨挚亲自督战，甚至一度攻上城头，与守军展开白刃战，但最终仍被悍不畏死的守军击退。城墙下留下了大量冀州军的尸体。

夜幕降临，又渐渐散去。一昼夜的激战过后，城墙多处破损，守军疲惫不堪，但士气却愈发高昂。他们守住了！

当第一缕晨光洒在京畿巍峨的城楼上时，赫连威武的主力部队终于彻底扫清了城外残余的冀州抵抗力量，兵临京畿城下。

黑压压的大军阵列严整，旌旗招展，与昨日京畿守军的乌合之众形成鲜明对比。大军前方，一员年轻将领勒住战马。他身披玄甲，头戴狮盔，正是赫连威武之子——真正的赫连文成。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京畿巍峨的城墙，扫过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守军、林立的旗帜和那些虽然面带疲惫却紧握武器的平民，最后落在那个一身青衫浴血、却如标枪般站得笔直的尚书令身上。

他头盔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似是欣赏，又似是遗憾。他看得懂城防的严密，看得懂守军眼中拼死一战的决心，更看得懂那个文官身上散发出的不容小觑的坚毅。

他没有下令攻城，只是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出人意料地，干脆利落地调转马头。

“撤。”

一声令下，简洁明了。黑压压的长风军、带土军、水门军，如同来时一般迅捷，如同潮水般退去，毫不留恋，径直向着如今后方空虚的冀州开进。蹄声隆隆，卷起漫天烟尘。

望着赫连威武大军远去的烟尘，郝清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稍稍放松。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扶住垛口才稳住微微摇晃的身体。

他知道，京畿，暂时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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