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林貂寺钓鱼

安北城，苏波湖。

林峰裹着厚厚的蓑衣，拿着根竹子做的鱼竿，坐在湖边的一个冰窟窿边上垂钓。

“我说小幺，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在我旁边走来走去的，把老子的鱼都吓跑个球的了。”

一边踱步，一边在巴掌大的宣纸纸上，以端端正正的蝇头小楷记录着什么的幺建勇没有理他，是不是抬头望一眼面前的苏波湖，眉头紧锁。

来到安北的这些天，林峰也早已习惯了幺建勇的神神叨叨，他知道其还怀着那个成为治世能臣的远大抱负，也不再去泼冷水了，毕竟有梦想的对方，怎么说也比自己这条坐吃等死的咸鱼强。

当林峰和幺建勇一坐一立地各自神游天外时，在远处忙碌完的恶蛟帮帮主崔景荣，挫着冻得通红的手走了过来。

“县丞大人，真没想到你们来卡奥斯这么久，才到我这苏波湖来，听手底下的人说，你们这么长时间就一直待在县衙那个小院子里，不憋的慌吗？”

林峰：“……”

“呵呵，林大人以为他被你软禁了，私自外出，就会被羽箭射杀，或者被门口埋伏的刀斧手乱刀砍死。”

幺建勇见崔景荣过来，也停止了他对着林峰时修的“闭口禅”。

崔景荣闻言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县丞大人多虑了，你们想去哪去哪，我们是不会管的，至于派去您县衙里做工的人，其实也不是为了监视二位，更多的是去混个俸禄罢了。而且咱这虽然穷，但也正因如此，咱这也没有啥马匪强盗的光顾，你们只要小心着点山里的黑瞎子和野猪，就没啥事哈。”

看着面前这个憨厚的汉子，林峰也笑了起来。通过这段日子与县衙里“仆从”的插科打诨，林峰知道，这些所谓的帮派势力，其实大多数只是为求自保，报团取暖的穷苦人罢了。

比如占着城西耕地，庇护着近千户农民的农家帮；又比如占着城东草场，养着上千牧民的东山帮；再比如眼前这位，带领着近百个同样勤劳朴实的汉子，靠捕鱼养活一家老小的崔帮主。

“老崔，你就别一口一个县丞大人了，咱自己人知道自己事，你叫着不别扭，我听着还别扭呢，你以后叫我小林就行，或者跟着这个书呆子一起，叫我疯子都成。”

林峰伸手拎起旁边一条鱼都没有的小木桶，倒扣在冰面上，拍了拍桶底，示意对方坐下歇歇。

“那怎么行，怎么说你也是官老爷。”

老崔投桃报李，坐下后从怀里掏出“招牌零食”——小鱼干，分给林峰二人打牙祭，“我听说当官的都喜欢别人把自己的官往大里叫，咱也不懂，多大的官算大啊。”

这时，幺建勇在一旁幽幽地说道：“武将权重者穿狐裘，文官位高者着貂绒，故世人常以此代称。而在朝为官，又以庙堂衮衮诸公为尊，庙者，寺也，所以，你可以称呼他为‘林貂寺’。”

“幺建勇，你大爷的，你要是也闲的蛋疼，就去冰上撒尿练字去，别从这拐着弯消遣老子！”

然而，林峰的怒骂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崔景荣只觉得这个姓幺的登仕郎太他喵的有文化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啥意思，但“林貂寺”这个称呼，听着就位高权重，威武霸气。

林峰见崔景荣眼睛发亮，赶忙岔开话题，故作好奇地问道：“哎，老崔，我看你手下的兄弟都一个比一个老实，但你给帮派取名‘恶蛟’，是为了吓唬谁啊？“

“嗨，咱这地就这么大，谁家媳妇叫的大声，谁家汉子又让数落了，都一清二楚，还能吓唬谁啊，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这苏波湖深处，真有条恶蛟。”

“子不语怪力乱神！”幺建勇立刻化身唯物主义战士，当即否定道，“蛟龙一说，乃神话时期的古人以讹传讹，怎可当真？”

“嗯，这次我站小幺，蛟龙？怎么可能？该不会就是条大鱼吧？”林峰也表示不信。

“你们还别不信，”崔景荣指了指远处一个正和几个同伴，协力把网丢在冰窟窿里的老汉，颇为神秘地说道，“看见那个老头了没？他的左手，就是为了救一个划着小木船去河里玩的熊孩子，被那头恶蛟咬掉的！”

“卧槽！那熊孩子是不是叫路飞？”

“啥？”崔景荣不知道为什么林峰突然这么激动，摇了摇头说道，“什么飞？那小子就是现在跟他一块撒网的那个‘瘦竹竿’，是老刘家的二小子。”

“呼——”长吁一口气，寒冬腊月里，林峰生生被自己的脑洞惊出一身冷汗。

没有理会这个间歇性发癫的“上司”，幺建勇问道：“崔帮主，这个苏波湖，冬季会不会都像案边这样结上如此厚的冰层？”

崔景荣挠了挠乱哄哄的头发，“应该不会吧，说实话，咱们就几条小木舟，再加上湖里还有条恶蛟，谁也没敢往湖水深处去过，不过这么大个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想来不能全冻上吧。”

回过神来的林峰噗嗤一笑，“小幺，我说你怎么一整条都愁眉苦脸的，感情是担心北狄会借着湖水结冰，从这一路南下是吧？我跟你说，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为何？”幺建勇颇为不解，“你可知道，大虞开国皇帝，就曾马蹄裹布，踏冰河而行，出其不意地插入了敌方阵营腹地，给了几乎不设防的敌军致命一击。”

林峰嘿嘿一笑：“因为苏波湖里有恶蛟啊！”

幺建勇额头青筋直跳，“林貂寺，你能说人话吗？”

为了避免继续打“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口水战，林峰抬手指了指身后，说道：“我说的不可能，是因为这么大的湖面，就算冰封，除了靠近岸边的一小部分，冰层都有可能非常薄弱，大军行进会非常危险，而咱身后的这个地方，不值得他们冒这个风险。”

看到幺建勇露出思索的神色，林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看好安北，因为这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农林牧副渔，什么都有，一座万人小城，都能做到自给自足，又坐落在三国交汇之处，实在是个香饽饽。”

“但是，你以为的这些优点，对于那帮带兵打仗的将领来说，一文不值。”

林峰咬了口小鱼干接着说道，“打仗的军功从哪来？靠的是斩首多少，攻城多少，俘获人口和缴获金银的多寡来计算的。这有什么？百姓堪堪万人，无一驻军，而且，南面的出口实在是太窄了些，与其说是葫芦口，倒不如说是山体的夹缝，一对精兵便足以守住这条进出要道，到时候好不容易杀进来的军队，会尴尬地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退一步说，哪怕咱们这些可以被滥竽充数，算作战功，但在他们小心翼翼踏冰过湖的时候，咱也早就跑到山里去了，风险与收益完全没有可比性，你说北狄将领如果真要南下，是选择来这呢，还是直接穿过外面那片广袤的天澜草原，兵临云州边关呢？”

幺建勇刚想反驳时，一旁的崔景荣见二人能为了这么个纯粹“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事，争得面红耳赤，便忍不住想笑，“二位大人就先别管这些半个铜板都不值的问题了，今天正好腊八，你们先跟我回去喝个‘腊八粥’如何？”

“不去，我今天就是死在这，也得钓出条鱼来！”

林峰看见不远处地恶蛟帮成员几乎都收获满满，甚至开始收渔网了，再看看自己被用作板凳的鱼桶，便又气不打一处来。

“林貂寺，我刚才就想说，一直没机会，其实，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

“为啥？”

“你把鱼竿抬起来就知道了。”

当林峰依言抬起鱼竿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鱼钩和鱼食都不见了，只有一根断掉的鱼线在寒风中飘动。

“冬天鱼线会被比较脆，湖里的鱼力气又大，一扯就很容易断了。”

崔景荣向林峰普及常识，幺建勇则抚掌笑道：

“古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今现‘林貂寺钓鱼，钩鱼两空’，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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