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03 张氏箴言示险境 吕途暗察探玄机

而聚会结束之后呢，朋友们散了，小姐休息了，众人还要收拾残局，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喝空的酒瓶，成堆的签子卫生纸，弄脏的衣物，扫地拖地，一些做了也看不出来，不做却立马挨骂的，小姐眼里看不到，也不值一提的家务，若是玩的晚了，收拾完就要开始做早饭了，幸而辛夷还没有准备要孩子，不然众人又要像家主房里的男人们那样，要去幼儿园实习，学抱哄孩子，若是个男孩就更糟心了，要服侍妻主谢罪，还得防止孩子吵闹到妻主，一般会把房间搬到远离妻主的寝房，但是这样一来，恩宠也就跟着少了，再加上照料孩子身心俱疲，人老色衰，新人又源源不断，以后都很难有出头之日，没女儿的恨不能寻遍天下良方来生个女儿，或是只盼妻主把其他男人都绝育了才好。毕竟，辛氏一族流传的祖训就是：男孩埋下祸端，女孩继承荣耀。

辛氏一族对此深信不疑，奉为圭臬。如果没有聚会，辛夷就放个音乐，弄杯茅台，看个喜欢的节目，然后洗澡，睡觉，音乐的变化比较随机，需要去问，节目如果辛夷没有主动说就还按照昨天的顺序播放，这些都需要吕途提前做，还要提前调好空调温度和水温，睡前则是小姐最喜闻乐见的节目，男人们会排成一排进行自我展示，可以自己安排衣着发型，小姐很乐意把他们打扮成漂亮的娃娃，来彰显自己的财力。当然，排第一个的永远是个云彩抱枕，那是小姐打小儿的晚安床伴，每天都有人照料清洗，如果辛夷没有点到他们，或是今天不点人，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辛夷只点了吕途一次，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嫌他不会伺候，晚上也不再找他。吕途还需要和辛夷沟通第二天的饮食和行程，如果小姐没有特别想吃的，就按照一周食谱打乱来抽签决定，重要的事要和她提前确认，大到时间地点，小到穿衣细节。小姐的衣食住行都要有人记录，做轮值管家，如果不是小姐发话，他们每周会换人轮班，包括家务的三人组轮流替换，在周日晚上做完交接，还会对各项工作进行评选，众人都以优秀为荣，周一揭晓。辛夷是富有生命力的，在于清晨她专注流利地朗读俄文时的嗓音，在她驰骋马背屏息瞄准时，在她飞扬的发丝和垂下的睫毛上，在她在阳光照射下澄澈和坚毅的金棕色眼眸里，在她的一吐一息间，在她起伏有致的面部轮廓，在她细腻的皮肤和嘴唇纹理上，在她指尖的温度，在她颇具力量感的面部线条走向里，生动而真实。

辛氏的孩子生得个个都不丑，这也源自于辛夷母亲大姥那堪称严苛的审美，就连最普通的门前陪侍都要拣看得过眼的，更别提房里人了。吕途人很机敏，很快就会了，要熟知小姐的喜好和饮食行为习惯，还有经期，辛夷还挺喜欢他清朗疏离的气质，他也不用太过迎合，周围的人有微妙的敌意，吕途一笑，置之不理，再加上小姐欣赏他，赏了他不少东西，旁人也不敢造次，他也逐渐摸清了辛氏一族貌合神离，盘根错节，各怀鬼胎的人物关系和阵营，大姥的童养夫张氏是个安静内敛，孱弱贤良的好人，个子不高，身材清瘦，神色幽怨，沉默寡言，唯一的爱好就是盘核桃，他的脚虽然是天足，却也缠过，苦过来的人，倒是不拿主夫架子，为人公平，从不克扣下人，一些可大可小的事情，他都会压下去，下人受罚，他也会帮着说情。或新来的配子一时难以接受，寻死觅活，都让他去劝说教导，可惜不太得宠，在幼儿园照顾孩子很是得心应手，好在大姥这些年对他还算是相敬如宾。李羡鱼和他交情最好，叫他小张哥，各房的物资分配也都是他在管，于是渐渐熟络起来，有一次李羡鱼托他给张氏送二姥房里当月的收支票据，张氏接了，拿过算盘，叫人赐座，慢条斯理道：“看着眼生，你，是从外面来的？”

吕途说：“是，姐夫要问什么。”

张氏问他：“多大年纪了？”

“二十五了。”

“还年轻呢，来了还习惯吗，分在二姥房里，有事可以找李羡鱼。”

“还，还好，只是李大哥不似姐夫和善，分在大姥房里便好了。”

“哦，他是侍卫官出身嘛，有些不苟言笑也是正常的，其实他人挺好的。”张氏说，“大姥不近美色，也不喜欢家里人多，房里恐怕不会再添人了。”

“您是个公平人，便是跟着服侍，学学规矩也是好的。”吕途说。

“你不知道，一房有一房的难处，我清净惯了，跟前也不用人服侍，只是那偏房李氏，是个难相与的，你若过来，少不得要受磋磨。”

“是。”吕途说，“您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我吗？”

“二姥又添新人了，罪过呀。”张氏空洞的眼里映出恐惧，说罢又把核桃盘上几盘，“这深宅大院，以女为尊，千万不要跑，连试都不要，女人身上都有枪，跑不出去的；更不要寻死，对付不听话的配子，这儿有一万种方法叫人生不如死；

对妻主一定要尊重，慢慢就习惯了，二姥面狠心慈，只要不跑，不会怎么样你的，说不定，分在二姥房里，她还可护你一护，岂不比在外面做苦工强。”

“是，可，为什么？”吕途有些疑心。

“出去的路就只有一座桥，来的时候看见山顶上那座房子了吗，谁跑了在干嘛，大姥只要站在那，往下一眼就能看到。”张氏说。

吕途问他：“姐夫想过出去吗？”

张氏看了看他，摇了摇头：“我从不做那些华而不实的梦，清醒着，麻木着。”

吕途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摆下面，是一双缠过的小脚，恐怕走都走不快，更别提这望不到头的十万大山。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小姐上午要去谈事，带上了他，因为他是新人，小姐特地指了个人教他，为了获取小姐的信任，也就打打杂，他只能暗暗观察周围，旁敲侧击跟周围的人打好关系，再根据小姐随口的一两句话慢慢拼凑，包括环境、时间、地点，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配合搭档不动声色设法将消息传了出去。前几次小试牛刀，包括收账、街头砍人、打劫等，小姐她们只是做了几次汇总，排查也不了了之。第一次，警方捣毁了一个拐卖儿童的窝点，营救数名走失儿童，包括一名已经洽谈，在当天下午就要被卖掉的小孩子，离发车只剩十分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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