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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平静的通天!纷争的众圣!罗睺求援!


九天罡风层之上,虚空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破碎质感。

  混沌气流被两股无形而至高的意志排开,形成了一片绝对静谧的领域。

  周源与通天教主并肩而立。

  他们的道袍在虚空乱流中纹丝不动,目光穿透了无尽空间,精准地投射在下方那片被阵法光幕笼罩的金鸡岭战场。

  两人都没有释放丝毫气势。

  然而,他们仅仅是存在于此,便让这片时空的天道法则都为之退避,不敢侵扰分毫。

  下方,杀伐之气冲霄,仙光与魔气交织,法则的碰撞掀起亿万重涟漪。

  十绝阵的诡谲多变。

  九曲黄河阵的浑浊霸道。

  两座洪荒顶级大阵的对决,已然将那片天地化作了最为原始的绞肉场。

  截教弟子与人教护法,在其中舍生忘死,以道行、法宝、乃至性命为赌注,进行着最惨烈的搏杀。

  但这一切,落入虚空之上两人的眼中,却如同观看一幕早已写好剧本的掌中木偶戏。

  波澜不惊。

  通天教主的视线,在九曲黄河阵那浊浪滔天的阵眼处停留了片刻。

  西王母的身影,即便隔着无穷距离,依旧清晰可辨。

  那属于准圣大能的磅礴法力,每一次催动,都让黄河阵的威能暴涨一截,金蛟剪在其中穿梭,剪断因果,磨灭真灵。

  截教门人,哪怕是那些身经百战的大罗金仙,一旦被卷入其中,也是道躯崩解,元神黯淡,最终被削去顶上三花,一身修为化为流水。

  他没有出手。

  自从在西方那两位口中,得知周源似乎又掌握了某种闻所未闻的恐怖手段后,太上便亲自传下法旨。

  那法旨的内容很简单,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没有十足把握破解周源那未知底牌之前,三清当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可轻易与其再开战端。

  这是一种近乎示弱的嘱咐。

  对于一向自负洪荒正统,横压万古的三清而言,这本身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耻辱。

  当然,通天教主之所以能按捺住性子,也并非全因太上的告诫。

  他对自己亲手布下的十绝阵,有着绝对的自信。

  以他混元圣人对阵法大道的无上感悟,自然能一眼洞穿九曲黄河阵的本质。

  此阵的确不凡,暗合三才运转,内蕴九九变化,能污人法宝,蚀人仙体,更能削人修为,歹毒无比。

  若是由三位准圣后期的强者来主持,其威能甚至足以威胁到圣人之下的一切存在。

  但三霄终究只是大罗金仙。

  她们的修为,根本不足以将此阵的真正威能催发到极致。

  如今之所以能占据上风,完全是依仗着西王母这位准圣大能的强行入局。

  而十绝阵,乃是截取天地间十种绝杀之机,演化而成,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只要给秦完等十天君足够的时间,磨也能将对方磨死。

  通天坚信这一点。

  然而,时间在流逝。

  下方弟子的伤亡,在不断扩大。

  那份属于圣人的平静,终究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痕。

  虚空中的静默被打破。

  “道友让准圣大能入场破阵,是否有些不太公平了?”

  通天的声音响起,不带喜怒,却仿佛蕴含着大道伦音,每一个字都在拷问着这方天地的秩序。

  他的目光并未从下方的战场移开,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周源闻言,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异色。

  他有些惊讶。

  道友。

  这个称呼,自从封神量劫开启,三清与他彻底走向对立面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从他们口中听到了。

  元始称他为“异端”。

  太上唤他为“变数”。

  如今,这位诛仙剑主,却还能称呼自己一声“道友”。

  这其中蕴含的意味,值得玩味。

  不过,惊讶过后,周源心中涌起的,却是一种近乎荒谬的啼笑皆非之感。

  公平?

  一位天道圣人,发动一场旨在清洗异己、划分气运的量劫,现在却跑来跟他谈论公平?

  这简直是洪荒开辟以来,最为可笑的笑话。

  西王母是准圣大能,不错。

  但她更是自己亲口册封的人教护法!

  她的职责,便是守护人教,为人教弟子扫清障碍。

  让她入场,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不让她出面,难道要让红云入场吗?

  周源的念头微微一动。

  他甚至可以想象那个画面。

  红云这位已经证道混元,身为人教副教主的圣人,若是真的踏入十绝阵中。

  那秦完等十天君,连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

  圣人一念,便可崩灭时空长河。

  他们不仅会当场形神俱灭,甚至连他们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的所有痕迹,都会被那至高的圣道伟力彻底抹去。

  那才叫真正的不公平。

  那不叫破阵。

  那叫屠杀。

  通天教主此刻提出“公平”二字,其背后的逻辑,在周源看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无非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只许他截教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不许人教动用同等规格的力量进行反制。

  这是圣人的傲慢。

  也是他们早已习惯的,俯瞰众生的思维定式。

  周源缓缓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身旁的这位截教之主。

  他的眼神平静,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道友道统之中要是有着准圣大能,会让他们不出面吗?”

  周源淡淡说道。

  通天沉默。

  这片被圣人伟力定格的虚空,因他一瞬间的情绪波动而泛起无形的涟漪。

  周源的问题,如同一根无形的尖刺,精准地扎进了他身为圣人的骄傲与无奈之中。

  那问题很简单,却又沉重到无法言说。

  准圣大能。

  这四个字,便是答案。

  封神大劫,席卷三界,是为无量量劫,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若截教真有一尊能撑起门庭的准圣坐镇,此刻又岂会是十天君在界牌关前以身躯布阵,苦苦支撑?

  面对这等席卷天地的浩劫,任何一尊准圣都是足以扭转局部战局的战略级力量,是宗门道统的定海神针。

  第一时间派遣而出,坐镇大劫中心,才是唯一的选择。

  可他没有。

  所以,通天无法回答。

  他的沉默,便是最清晰的回答。

  也就在这圣人对峙,虚空凝滞的瞬间,下方的战局,已然走向了无可挽回的终局。

  界牌关前,杀伐之气冲霄,将天穹都染成了一片暗红。

  西王母头顶昆仑镜,镜光如水,流转不定,将十绝阵那看似天衣无缝的阵法光幕照得通透。

  那光幕之中,十股气息盘根错节,彼此勾连,宛如一个完美的整体,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十绝阵,以十天君心神合一,法力同源,方能成就。”

  玄都大法师身旁,太极图缓缓旋动,阴阳二气演化万物生灭之理,清晰地倒映出十绝阵的运转核心。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本源的淡漠。

  “既是合一,便有主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西王母的目光冷冽,手中的素色云界旗轻轻一挥,一道道玄奥的指令瞬间传达到了人教众弟子的心神之中。

  无需多言。

  破阵之法,已然明了。

  既然十绝阵是由十个人心神相连所构筑的能量整体。

  那么,这个整体便不是坚不可摧的。

  只需要在雷霆一击之下,斩断其中一环,整个阵法链条便会因为失去平衡而瞬间崩溃。

  斩杀其中一人,十绝阵自破!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最锋利的剑,齐齐锁定在了十绝阵的一角。

  那里,金光万道,瑞彩千条,一座由无数面光洁宝镜组成的阵法正折射出亿万道毁灭神光。

  金光阵。

  主持此阵的,正是十天君之中唯一的女性,金光圣母。

  “动手!”

  西王母一声令下,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感情。

  玄都大法师率先出手,他并未有惊天动地的攻势,只是屈指一弹。

  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玄黄气流,悄无声息地融入虚空,下一瞬,便出现在金光阵的能量核心处,轻轻一绕。

  嗡——!

  整个金光阵猛地一颤,那原本流畅运转的亿万道金光,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就是这一丝凝滞,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是现在!”

  人教弟子之中,数道身影同时暴起,祭出的法宝化作流光,撕裂长空,直扑金光阵。

  金光圣母心神剧震。

  她感受到了那股来自玄都大法师的可怕压力,那股力量并非强行攻打,而是在道与理的层面上,扰乱了她对阵法的掌控。

  她拼尽全力,试图重新稳固阵法。

  然而,西王母的攻击已然降临。

  昆仑镜神光暴涨,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白色光柱,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径直轰击在金光阵最薄弱的那个节点上。

  咔嚓!

  一声脆响,仿佛琉璃破碎。

  金光阵中,一面核心宝镜应声碎裂。

  紧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

  连锁反应瞬间爆发!

  不过是片刻之间,那曾经耀眼夺目,杀机四溢的金光阵,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轰然崩溃。

  万千镜片爆散,化作漫天光雨,每一片光雨都带着阵法破灭时的毁灭气息。

  “师兄救我!”

  金光圣母发出了此生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的声音刚刚传出,甚至还未在战场上扩散开来,西王母那冰冷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素手轻扬,看似柔弱无骨,拍落之时,却引动了整个天地的法则之力。

  金光圣母的护体神光,如同纸糊的一般,层层碎裂。

  她的眼眸之中,倒映出西王母那张绝美却毫无怜悯的脸庞。

  她张了张嘴,却连求饶的话都无法发出。

  一掌落下。

  砰!

  金光圣母的仙躯,连同她的元神,在一瞬间被彻底抹去,化作最精纯的能量粒子,消散于天地之间。

  唯有一道真灵,在冥冥之中的规则牵引下,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岐山方向的封神榜飞去。

  至此,十绝阵,彻底破碎!

  “师妹!”

  秦完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悲恸的嘶吼。

  十绝阵的崩溃,让剩下的九天君同时遭到了剧烈的反噬,人人喷出一口精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阵法已破,他们已是待宰的羔羊。

  撤退?

  他们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

  从他们决定为截教镇守界牌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人教的杂碎,拿命来!”

  秦完怒吼一声,燃烧了自己最后的法力与元神,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长虹,主动冲向了玄都等人。

  “为金光师妹报仇!”

  “截教弟子,宁死不退!”

  剩下的八位天君,没有半分犹豫,追随着秦完的脚步,发动了此生最壮烈,也是最后的冲锋。

  他们选择了和玄都等人教弟子死战。

  然而,这注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玄都大法师甚至没有出手,仅仅是西王母与其余人教弟子,便足以应对。

  法宝的光辉不断亮起,又不断熄灭。

  惨叫声,怒吼声,法力碰撞的爆炸声,交织成一曲悲壮的挽歌。

  不过片刻。

  仅仅是片刻。

  秦完等九位天君,便全部身死道消。

  他们的身躯化为飞灰,元神被一一打灭,只剩下一道道真灵,循着同样的轨迹,投入了远方的封神榜之内。

  高天之上,通天教主亲眼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他身躯微微颤动,那股起初还能压制的怒火,此刻几乎要焚穿九天。

  他宽大的袖袍之下,双手死死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十位忠心耿耿的弟子,就在他的眼前,被一一斩杀,魂上封神榜。

  他不得不承认,在顶尖弟子的对决上,截教确实不是人教的对手。

  玄都大法师一人,便足以压制他座下所有二代弟子。

  这一点,是技不如人。

  是他这位师尊的教导无方。

  他无话可说。

  但,真正让他心底涌起一股彻骨寒意的,并非是弟子的战死。

  而是……那份死寂。

  界牌关前,爆发了这般浩瀚的战斗,连十绝阵这等洪荒有名的大阵都被祭出,最终又被强行攻破。

  如此巨大的动静,法则波动早已传遍了整个洪荒。

  他不相信,远在另一处战场的广成子没有察觉。

  他更不相信,西方教的弥勒等人会一无所知。

  阐教,西方教,道教……

  当初紫霄宫中,三商封神,约定的是三教共押封神榜。

  可如今,却是人教一家独大,在战场上对他截教弟子展开了血腥的屠戮。

  而另外两方道统的弟子,却始终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

  他们就像是冷漠的看客,在远处的高台上,静静欣赏着这场血腥的戏剧。

  坐山观虎斗。

  不,这甚至不是虎斗。

  这是默许,是纵容。

  是三家联手,要将他截教彻底从这天地间抹去的冰冷阳谋!

  想通了这一点,通天眼眸深处那滔天的震怒,竟缓缓沉淀了下去,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死寂。

  “唉!”

  一声轻叹,自通天的心底响起。

  这声叹息之中,包含了太多的失望,太多的悲凉。

  他看到,下方的多宝道人、无当圣母等人已经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要冲上去为十天君报仇雪恨。

  一道冰冷的神念,直接在他们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都退下。”

  这声音不容置喙,带着圣人独有的威严,瞬间将多宝道人等人沸腾的战意与杀机全部浇灭。

  他们愣在原地,不解地望向虚空,却什么也看不到。

  传音之后,通天教主的身形没有丝毫征兆,直接消失于虚空之中。

  他来时无声,去时无息。

  仿佛从未出现过。

  周源一直平静地望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十绝阵的破灭,看到了十天君的陨落,更感受到了通天那从暴怒到冰寂的情绪转变。

  当通天的身形消失时,周源的眉头微微挑起,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这家伙的心思,有些捉摸不透。

  他本以为,亲眼目睹十位弟子惨死,以通天那护短至极的性子,绝对会不顾一切地暴怒出手。

  哪怕是圣人之尊,也无法忍受这等折辱。

  谁知道,通天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一毫动手的意思。

  最后,甚至选择了直接退走。

  这是忌惮自己将圣人强行拉入其他地方的神通,让他无法干预主战场?

  还是……他在忌惮着其他的什么?

  不过,通天没有出手。

  这有些出乎周源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能感知到那股冲霄的剑意曾一度凝聚,锋芒毕露,几乎要撕裂天道屏障,降临此地。

  但最终,那股剑意又缓缓沉寂了下去,归于虚无。

  这不像那位三界闻名的截教教主。

  那位性情刚烈,护短至极,动辄便要摆下诛仙剑阵,与人做过一场的通天圣人。

  周源的指尖轻轻捻动,一缕混沌气流随之聚散。

  他想,这或许与通天的性格根源有关。

  其人豪爽,重信义,也重规矩。

  若是自己用了什么阴诡伎俩,设下陷阱,将那十天君坑害,恐怕此刻面对的,就是一柄已经递到面门的青萍剑。

  可偏偏,从头到尾,都是堂堂正正的正面交锋。

  是截教主动布下十绝大阵,要与人教一决高下。

  是十天君技不如人,在公平的对决中陨落,魂归封神榜。

  整个过程,没有半点阴谋算计。

  败了,就是败了。

  以通天的骄傲,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拉不下脸来为门下弟子出头。

  更何况,他周源,自始至终,也只是被动接招的一方。

  想通了这一层,周源眼中的最后一丝波澜也随之平复。

  通天不出手,于他而言,反倒是好事。

  省去了一场撼动洪荒根基的圣人之战。

  他的视线收回。

  一步踏出。

  身影便融入了大道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此地出现过。

  ……

  昆仑山,三清殿。

  万古不化的冰雪覆盖着山峦,云海翻腾间,有仙鹤悲鸣。

  往日里清净祥和的道场,今日却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沉闷。

  大殿之内,元始天尊背手而立,脸色阴沉。

  太上圣人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无为之气缭绕周身,却怎么也无法抚平那虚空中一丝一缕的躁动。

  空间微微扭曲。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青色道袍,剑眉入鬓,正是从战场归来的通天教主。

  只是他此刻身上那股无坚不摧的锐气,收敛得干干净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深沉的疲惫。

  “你回来了。”

  元始天尊没有回头,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为何没有出手?”

  他终于转过身,一双圣人眼眸死死地盯着通天,其中翻涌的不是怒火,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质问。

  “人教的周源,当着你的面,将你截教十位大罗金仙送上了那封神榜!”

  “整整十位!”

  “你也能够对此无动于衷?”

  元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石摩擦的刺耳声响。

  通天抬眼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动手,又能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

  “最终,也只会是不了了之。”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元始即将喷薄的怒火之上。

  “不了了之?”

  元始怒极反笑。

  “通天!他是将你的弟子神魂封印!断了他们的大道前途!你跟我说不了了之?”

  “我出手,与他大战一场,将洪荒打得支离破碎,然后呢?”

  通天反问,目光平静得可怕。

  “道祖会出面调停,我们各自收手,再签下什么万年不得出手的约定。”

  “可我那些弟子的神魂,能从封神榜上下来吗?”

  “不能。”

  “他周源,会因此伤到一根毫毛吗?”

  “也不会。”

  “那这一战的意义何在?除了泄愤,除了让洪荒众生看我三清的笑话,还有什么?”

  一连串的反问,让元始的呼吸猛地一滞。

  通天向前走了两步,身上的疲惫感更重了。

  他停在元始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二兄,你我都很清楚,除非我们有办法将周源彻底斩杀,从此一劳永逸。”

  “否则,任何形式的争斗,都毫无意义。”

  斩杀周源。

  这四个字,仿佛蕴含着某种禁忌的魔力,让整个三清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元始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啊。

  斩杀。

  说得多么轻巧。

  可他们都清楚,想要完成这一点,究竟有多么困难。

  那已经不是圣人层面的力量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了。

  通天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他走到一旁,颓然坐下。

  “我觉得,光靠我们的力量,已经难以和周源抗衡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萧索。

  “如今,阐教弟子下山,截教弟子分散,我们各自为政,力量拧不成一股。”

  “而他周源,身后是整个人教,是整个人道大势。”

  “此消彼长。”

  “继续这样下去,这场封神大劫,怕是吾等会直接落败。”

  “住口!”

  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

  元始天尊周身圣威勃发,整个昆仑山都在剧烈颤抖,无数生灵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通天!”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三弟。

  “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个后起之秀,一个得了些许机缘的小辈!怎么可能战胜我们三清!”

  “我们是盘古元神所化,是玄门正宗!”

  “别忘了!”

  元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味道。

  “吾等背后,还有着道祖!”

  “道祖难道会坐视地道崛起?会坐视人教坐大,威胁天道的地位吗?”

  道祖。

  听到这个称呼,通天只是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更深处,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悲哀。

  道祖……

  是啊,他们还有老师。

  可老师真的会帮他们吗?

  紫霄宫中那一次次的告诫,那一次次看似公允的裁决,哪一次不是在变相地削弱他们三清的权柄?

  之前出手,阻拦后土化轮回,点化周源,更多的,也只是看在那一份早已淡薄的师徒情分上。

  就凭这点情分,凭什么说,道祖是坚定地站在他们这边的?

  老师的心中,只有天道,只有合道。

  他们这些弟子,与那芸芸众生,又有多大的区别?

  这些话,通天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说出来,只会让自己的二兄更加疯狂。

  元始还抱着最后的幻想,而他,已经快要看清残酷的现实。

  一直沉默不语的太上圣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在此刻缓缓睁开。

  他的眼神之中,闪过万千道则的生灭,最终归于一片混沌。

  他很想开口反驳通天。

  想说,三弟,你多虑了。

  想说,二弟,莫要急躁。

  想说,吾等三清一体,合力之下,这洪荒天地,依旧无人可敌。

  但是,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些话,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吾等这些年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太上的声音试图打破这片死寂,却显得有些空洞。

  他维持着圣人亘古不变的威仪,但那双看透了纪元更迭的眼眸深处,终究还是泄露了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起码盘古虚影的威能比起之前更为强大,是有着机会战胜周源等人的。”

  这番话语与其说是给两位师弟鼓劲,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

  通天摇了摇头。

  他没有去看太上那强撑起来的镇定,也没有去看元始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

  他只是低垂着眼帘,视线落在虚无之中,仿佛能穿透万古,看到那令人绝望的未来。

  机会?

  多么可笑的词。

  他们三清,盘古正宗,自鸿蒙开辟以来便立于天地之巅。曾几何

  时,他们就是机会本身,是众生唯一的变数。

  现在,却要将希望寄托于“机会”二字之上。

  兄长们所谓的提升,在那二人面前,真的够看吗?

  周源。

  这个名字在通天的心海中掠过,便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那个存在的战力,早已不能用常理去揣度。

  当年初证混元大罗金仙时的惊天动地,如今看来,不过是其展露锋芒的序曲。

  这些年过去,他的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在与大道共鸣,每一次闭关,都让整个洪荒天地的法则为之颤动。

  他的强大,不是力量的叠加,而是一种本质的蜕变。

  通天甚至有一种荒谬的直觉,如今的周源若是愿意,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天道规则出现不可逆转的扭曲。

  这还仅仅只是周源一人。

  十二祖巫那边,确实暂时不足为虑。

  那群只修肉身不修元神的蛮子,想踏出最后一步,证得混元道果,所要面临的关隘比任何人都要艰难。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他们的路,几乎是被堵死的。

  短时间内,他们翻不起浪花。

  但,后土呢?

  通天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身前的青萍剑,剑身发出一阵细不可闻的悲鸣。

  后土!

  那个以身化轮回,执掌地道的女子。

  她不是圣人,却比任何圣人都更加难缠。

  她不是天道圣人,无需承载天道因果,却能调动整个幽冥地界的力量。

  她名正言顺,是地道的代言人,是轮回的掌控者。

  这么漫长的岁月流逝,谁能知晓,她对地道之力的挖掘已经到了何种恐怖的境地?

  那片广袤无垠的幽冥世界,早已成了她的绝对领域。

  在那里,她就是创世神,言出法随,念动则万物生灭。

  一个战力无法估量、道行深不可测的周源。

  一个与地道彻底相合,拥有无穷伟力的后土。

  这两者若是联手……

  通天甚至不敢再往下想。

  而他们三清呢?这一点点所谓的提升,在这种碾压性的力量面前,根本掀不起半点涟漪。

  真正让通天感到遍体生寒的,并非是敌人无可匹敌的强大。

  而是内部早已分崩离析的盟约。

  局势已经糜烂到了这等地步,洪荒破碎,量劫再起,可笑的是,众圣之间,依旧没有半分联合的意图。

  没有同仇敌忾,没有一致对外。

  有的,只是藏在威严面孔下的冷漠,以及各自心中滴溜溜转动的算盘珠子。

  西方那两位,永远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嘴里念着普度众生,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在这场量劫中捞取最大的好处,壮大他们的贫瘠之地。

  就连身旁的两位兄长,元始心高气傲,对截教的“披毛戴角之辈”的鄙夷从未消减。

  太上看似无为,实则“无为”便是他最大的“为”,永远在寻求着那微妙的平衡。

  平衡?

  当天平的一端,已经重到足以压碎整个天地的时候,还谈什么平衡!

  各自为战,各自算计。

  这才是最深的绝望。

  ……

  界牌关。

  萧瑟的罡风卷过残破的关隘,吹动着已经烧焦、撕裂的截教旗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与焦糊混合的刺鼻气味,那是仙神之血洒遍大地,灵宝法器崩碎后残留的道韵在哀鸣。

  截教弟子又一次大败。

  一队队残兵被搀扶着退回关内,许多人身上带着狰狞的伤口,法力萎靡,眼神空洞,那是道心受损的迹象。

  大营之内,气氛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多宝道人站在帅案之前,背对着众人,沉默地望着墙上那副巨大的洪荒舆图。

  他的肩膀宽厚,此刻却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沉重。

  每一次败绩,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除非是聚集上千截教弟子,集合我截教所有的力量展开进攻。”

  金灵圣母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她的声音不再清亮,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与颤抖,仿佛一根绷紧到极限的琴弦。

  “不然想要破开界牌关,已经是不可能之事了。”

  这句话,是一个事实,也是一个绝望的提议。

  集合所有力量,意味着将截教万仙的命运,押在这一场豪赌之上。

  赢,则一线生机。

  输,则万劫不复。

  多宝道人依旧沉默着,他宽大的背影在摇曳的仙灯下,投射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营帐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素来精光四射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灰暗。

  “师尊先前离开之时,曾经传音给我。”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众人的心上。

  “让我们按兵不动,不要再主动发起攻势了。”

  话音落下,整个营帐瞬间哗然。

  “什么?”

  “按兵不动?”

  “师尊这是何意?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人教的嚣张气焰,什么都不做吗?”

  “不打了?那我们之前死去的师兄弟们,难道就白白牺牲了?”

  众多截教弟子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与不甘。他们浴血奋战,折损了无数同门,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命令?

  这让他们如何接受?

  “都安静!”

  一声清冷的断喝响起,如同冰锥刺入喧嚣。

  无当圣母站了出来,她的脸色冷若冰霜,眼神锐利,扫过每一个情绪激动的同门。

  “师尊应该是想要看其他圣人道统会如何行动。”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让沸腾的情绪瞬间冷却下来。

  “这么多年,我截教弟子的伤亡,是众圣道统之中最为严重的一方。”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怨气。

  “阐教十二金仙,你们谁听说过他们折损了一人?”

  “他们高高在上,毫发无伤。”

  “而我截教呢?”

  无当圣母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扫过那些缠着绷带的,失去手臂的,眼神黯淡的同门。

  “我截教却已经死伤了诸多外门弟子!”

  “他们的魂魄飘散在界牌关外,他们的名字甚至来不及被刻上名录!他们为了什么而战死?”

  “为何还要我截教主动展开攻势?”

  她的话语,字字诛心。

  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根尖刺,深深扎进在场所有截教弟子的心里。

  是啊。

  凭什么?

  凭什么总是他们截教冲在最前面?

  凭什么阐教、西方教的弟子可以安然无恙地在后面观望?

  难道他们截教弟子的命,就不是命吗?

  先前因为战败而产生的憋屈与不甘,在这一刻,尽数转化为了对其他圣人道统的强烈不满与怨恨。

  众多截教弟子听着,都是觉得有理。

  和人教的正面交锋,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多了。

  说什么也不应该让他们继续承担这无休止的牺牲。

  见众弟子对此都没有着意见,那股沸腾的战意已经被另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所取代,多宝道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掩去了其中的复杂神色。

  师尊的命令,同门的意志,在这一刻,以一种讽刺的方式达成了统一。

  于是,那曾经喊杀声震天的界牌关,便直接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战争的喧嚣褪去,只剩下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高耸的关墙之上,玄色大旗在无声的罡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狰狞的异兽图腾,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血煞之气。

  赵公明身披玄甲,手按腰间神鞭,立于城头,目光平静地投向西岐大营的方向。

  那里,一片死寂。

  自十天君陨落,布下的“十绝阵”被阐教金仙与人教弟子联手破去,那股席卷天地的杀伐之气便骤然消散。

  如今,双方之间安然无事。

  对此,赵公明自然不会去主动找事做。

  他的任务只有一个。

  守护住界牌关,不让其被攻破。

  至于为何截教的同门师兄弟们突然没了行动,他并不深究。

  一场大战,折损了十位道友,截教需要时间来舔舐伤口,这份安静,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然而,这份安静,对于西岐中军大帐内的某些人而言,却是一种煎熬。

  中军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巨大的沙盘上,一枚枚代表着各方道统兵力的旗帜,纹丝不动地插在各自的关隘之前。

  它们本该是四柄刺向商朝腹地的利剑。

  按照最初的设想,四大圣人道统兵分四路,同时发难,让人教所辅佐的商朝首尾难顾,疲于奔命。

  可现在,这四柄利剑,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截教、阐教、西方教,没有一方有着动作。

  这还玩个屁?

  西岐大营帅帐之内,姜子牙焦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不能再等了!”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火气。

  “一隅之地,如何抗衡整个大商?我西岐的兵力、粮草、士气,每一天都在消耗!”

  “如今这般僵持,军心浮动,人心惶惶!长此以往,不等商朝大军压境,我们自己就要从内部先乱起来了!”

  帐内主位上,道教大弟子太玄端坐不动,面色沉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波澜。

  他当然清楚姜子牙所说的每一个字。

  可他又能如何?

  不久前,他手中的三枚传讯玉符,已经给出了答案。

  第一枚,发往截教。

  玉符的光芒亮起,映照出多宝道人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太玄师兄,我截教弟子刚刚经历一场血战,十天君身死道消,门下弟子死伤惨重,士气低落。”

  多宝道人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截教,已无余力再战,需要休养生息。”

  话音落下,玉符的光芒便径直熄灭,冰冷,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太玄握着那枚尚有余温的玉符,指节微微泛白。

  他压下心头的不快,催动了第二枚玉符。

  光华流转,阐教大弟子广成子的身影浮现。

  相比于多宝的冷淡,广成子的态度要温和许多,但他口中的话,却同样让人无力。

  “师兄勿忧。”

  广成子稽首一礼,言辞凿凿。

  “杀劫变数,天机混沌,非是吾等按兵不动,实则天时未至。吾心中已有定计,只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机会。”

  “机会?”

  太玄在心中冷哼一声,却没有说出口。

  等待机会,等到西岐兵败人亡吗?

  他挥袖散去广成子的虚影,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催动了第三枚玉符。

  西方教,弥勒。

  玉符那头传来的,是弥勒标志性的大笑,只是这笑声在太玄听来,格外刺耳。

  “哎呀,太玄师兄,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西方贫瘠,门下弟子散落于八百旁门,召集不易。如今尚未聚集完成,实在是有心无力,还需一些时日,还需一些时日啊!”

  三枚玉符,三个借口。

  一个比一个冠冕堂皇。

  截教死了人,要休整。

  阐教在布局,等时机。

  西方教人没齐,要时间。

  合着一圈问下来,反倒是他这个人教大弟子,这个名义上的联军统帅,成了最尴尬的那一个。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成了真正的坐蜡。

  “兵贵神速,不能够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姜子牙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太玄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这位执掌封神榜的师弟,此刻双目赤红,神色中的焦急几乎要溢出来。

  太玄看着他,最终只能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这声叹息里,有无奈,有疲惫,更有对自己身份的一种嘲弄。

  道教大弟子。

  众圣道统名义上的领头人。

  可是在指挥这件事上,他根本指挥不动多宝道人,也无法催促广成子,更无法强令弥勒。

  每个人背后都站着一位圣人,谁又会真正把他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

  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能解决的范畴。

  再这样下去,西岐必败,封神大业也将成为一场笑话。

  他缓缓闭上眼睛,神念沉入识海深处,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将这件事,禀告给师尊。

  希望那至高无上的存在,可以帮忙决断。

  下一刻,太玄的元神破体而出,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清光,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时间的流逝,径直朝着兜率宫而去。

  ……

  兜率宫。

  八卦炉中神火熊熊,金银二童子昏昏欲睡。

  整个宫殿都弥漫着一股清静无为的道韵。

  当太玄的神念抵达时,那紧闭的宫门无声无息地开启。

  端坐于蒲团之上的太上,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万物轮回,没有丝毫情感,只有纯粹的“道”。

  “师尊。”

  太玄的元神恭敬行礼,将西岐战场的困局,四大道统的推诿,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禀告。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夹杂个人情绪。

  在圣人面前,任何心计都是徒劳。

  太上静静地听着,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当然清楚,继续拖延下去不是办法。

  封神杀劫,乃是道祖法旨,天道大势,不容有失。

  如今这般僵持,已然偏离了正轨。

  “唉。”

  一声悠悠的叹息,仿佛从万古之前传来,在兜率宫中回响。

  这声叹息,让太玄的元神都为之一颤。

  他知道,师尊动了念头。

  太上没有再多言,只是目光微微一动,那超越了言语和时空的意志,便瞬间贯穿了无尽混沌,抵达了另外三处至高之地。

  昆仑山,玉虚宫。

  金鳌岛,碧游宫。

  以及,西方极乐世界,那座宏伟的灵山。

  不,不止。

  那道意志甚至穿透了洪荒天地,降临到了一片魔气滔天的凶煞之地。

  下一瞬。

  西方二圣的身影自虚空中浮现,脚下金莲朵朵,周身佛光普照。

  一道逆乱了时空,充满了无尽毁灭气息的魔影,也悄然凝聚。

  神逆。

  众圣一同决议此事。

  混沌深处,道则崩碎,地火水风翻涌不休。

  几道伟岸的身影矗立,周身萦绕着不朽不灭的圣威,却压不住这片虚空中弥漫的萧索与败意。

  良久的沉默被一道略带苦涩的声音打破。

  “人教底蕴不弱,而且只出现了一位准圣大能。”

  接引圣人面容枯槁,声音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圣人,最终还是落在了那道气息最为锋锐,也最为孤高的身影上。

  “吾等要是现在和人教全面开战,有多少胜算?”

  这个问题,无人能够回答。

  或者说,无人愿意回答。

  元始天尊神色古井无波,那双蕴含着开天辟地之景的眼眸,此刻却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他看了接引一眼,那眼神淡漠得宛如在看一块顽石。

  “那依照接引师弟的意思,这场大战就这样继续拖延下去?”

  一声冷笑,自元始唇边溢出,让这片本就冰冷的混沌虚空温度再降几分。

  “目前各大圣人道统都有所损失,要是继续拖下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与怒火。

  “还不知道哪一方会提前覆灭。”

  每一个字,都化作实质的道音,在这片空间内轰然炸响,震得接引身后的准提道人眼皮一跳。

  准提连忙上前一步,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意,只是那笑意深处,藏着一抹难以化开的凝重。

  “元始师兄莫要急切。”

  他的声音清润,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兄长的意思是此时开战不是明智的选择。”

  “并不是要避让人教。”

  元始冷哼一声,周身盘旋的玉清仙光都锐利了几分,割裂着四周的混沌气流。

  他没有再和接引还有准提两人辩驳下去。

  多说无益。

  在他看来,西方二圣的这番言辞,不过是怯懦的借口。

  上一次封神大劫,他们二人联手,却依旧陨落在周源的手中,虽然凭借天道圣人的不死不灭特性得以复生,但那份自根源处传来的恐惧,显然已经烙印在了他们的真灵深处。

  畏惧。

  因为畏惧,所以失去了身为圣人的尊严与锐气。

  当真是丢他们圣人的脸面!

  元始天尊闭上双目,不再言语,但那越发凌厉的气机,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战,必须战!

  不仅是为了阐教的颜面,更是为了他身为盘古正宗的骄傲!

  众圣这边僵持不下,各怀心思,整片混沌虚空都因他们的意志碰撞而变得极不稳定。

  而在遥远的另一端,混沌仙岛之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周源盘坐于悟道树下,周身道韵流转,与整座仙岛的生机融为一体。

  他的神念铺展开来,轻易便能洞察到洪荒天地间那几位圣人之间越发紧张的对峙。

  封神大劫,对他而言,确实无非是和众圣道统做过一场。

  一场清算。

  以那几位圣人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还不足以对他构成真正的威胁。

  他们的底牌,他们的算计,在他的眼中,清晰可见,并无太多秘密可言。

  周源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身前的玉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真正需要警惕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台面上的对手。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望向了那三十三重天之上,更加幽深,更加不可测度的紫霄宫。

  那位道祖。

  合身天道的鸿钧,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其实力,又达到了何等匪夷所思的境地?

  没有正面和其交手过,就无法知晓其实力究竟有着多强。

  这种未知,才是悬在头顶最锋利的一柄剑。

  这才是最需要小心谨慎的地方。

  周源的思绪在万千种可能性中推演,试图勾勒出那位道祖的轮廓,但每一次的尝试,最终都指向一片深邃的虚无。

  就在他沉思之际,混沌仙岛外围的护岛大阵,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波动。

  一股极为特殊的气息,蛮横却又隐秘地渗透了进来。

  那气息充满了毁灭、终结的魔意,但深处,又夹杂着一丝玩弄万物命运的诡谲。

  周源抬起眼帘,脸上露出一抹好奇的神色。

  “罗睺道友,这是将洪荒给游历完了?”

  他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了来者的耳中。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悟道树下不远处。

  来者黑袍罩体,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幽光。

  正是已经和他形成了同盟的魔祖罗睺。

  或者说,是占据了命运魔神肉身的罗睺。

  这具肉身的气息强大而圆融,混沌气流在它周围自动分开,不敢侵扰分毫。

  也唯有这副曾经承载了命运大道的躯壳,才能够让他毫无阻碍地发挥出混元大罗金仙的恐怖力量。

  “周源道友的仙岛,当真是好去处。”

  罗睺的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他环顾四周,目光在那些先天灵根上稍作停留,眼中闪过一丝赞叹。

  “此次上门,是有着一件对我们都有利的事,想要请道友帮忙。”

  罗睺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周源为他倒上一杯仙茶,茶香瞬间弥漫开来,蕴含着精纯的生命气息。

  “什么事?”

  他问道。

  罗睺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充满了侵略性与野心。

  “道友知晓,我如今是域外天魔,可以掌控的肉身可不光只是一副。”

  他的目光灼灼,直视着周源。

  “我想要邀请道友相助,前往天外混沌狩猎更多的混沌魔神!”

  “从而强大自身力量!”

  周源听完后,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他的神情古井无波,连周身流转的大道气韵都未曾泛起一丝涟漪。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亘古长存的神像,任凭罗睺身上那股足以撕裂大千世界的毁灭魔意如何冲刷,都岿然不动。

  然而,在他的心海深处,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每一个念头都化作星辰生灭,进行着亿万次的推演与博弈。

  值得吗?

  这个念头,是他一切思量的原点。

  以他如今的战力,罗睺目前的状况,确实构不成致命的威胁。

  一个失去了诛仙四剑,魔道本源受损的魔祖,纵然诡计多端,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终究只是苟延残喘。

  周源有绝对的自信,只要他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便能将眼前的罗睺彻底镇杀。

  可未来呢?

  周源的思维瞬间跨越了无尽时空,看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性。

  一个掌控了更多混沌魔神肉身的罗睺。

  那不再是单纯的力量叠加。

  而是一种质变。

  他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一副画面:罗睺化身万丈魔躯,三头六臂,每一对手臂都擎着一具散发着滔天凶煞之气的魔神真身,举手投足间,便是三种不同大道法则的极致毁灭之力。

  那样的罗睺,一旦反噬……

  对于自己而言,威胁就不是“十分大”那么简单了。

  那是足以颠覆一切的浩劫。

  周源缓缓抬起眼帘,深邃的目光穿透虚无,落在罗睺那张挂着残忍笑意的脸上。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内心的盘算,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道友想要猎杀混沌魔神?”

  一句话,一个段落。

  话音落下,他刻意停顿了片刻,给予了对方足够的压迫感。

  “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他又说。

  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的砝码,被轻轻放在天平的一端,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那些混沌魔神,可不是洪荒中的寻常生灵。”

  “他们一个个狡猾无比。”

  “在察觉到你的来意之后,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联手。”

  “届时,你我面对的,可能就不是一两位魔神了。”

  周源的声音很平静,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将罗睺计划中最大的难点赤裸裸地剖开,摊在两人之间。

  罗睺脸上的狞笑愈发扩大,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森白的牙齿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身上的毁灭魔意陡然暴涨,仿佛对周源的“提醒”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所以本尊这才上门,请求道友一同出手帮忙。”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狂傲。

  “不错,他们会联手。”

  “但那又如何?”

  罗睺向前踏出一步,整个空间都因他这一步而剧烈震颤,无数细微的虚空裂缝在他脚下生灭。

  “以吾等所拥有的力量,就算他们联手,对付一两位混沌魔神,根本不是问题!”

  “吾等”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这是一种捆绑,也是一种诱惑。

  周源依旧沉默不语,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知道,罗睺为了说服自己,必然会抛出更具分量的筹码。

  果然,罗睺话锋一转,那狂暴的魔意竟收敛了几分,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坦诚”。

  “而且,道友不必担心本尊会尾大不掉。”

  “我能够控制的混沌魔神数量,并不多。”

  罗睺伸出三根手指,那三根手指上缠绕着漆黑的魔气,仿佛三条择人而噬的毒龙。

  “只有着三个名额而已。”

  这个数字,让周源维持着绝对平静的心湖,终于荡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K。

  罗睺似乎没有察觉到周源的细微变化,继续说道。

  “再多,我也无法保证能让他们的力量,完美发挥到混元大罗金仙的层次!”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关键。

  周源眼底深处,一道精光骤然闪过。

  他没想到,罗睺居然会如此干脆地将自己的底牌与极限,透露给了自己。

  这是阴谋,还是阳谋?

  周源的念头飞速转动。

  或许,这番话本身就是一种算计。

  用一个看似是极限的“真相”,来打消自己的最大顾虑。

  但……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周源无法不去思考其可行性。

  如果罗睺所言为真,他真的能够一口气掌控三位混沌魔神肉身……

  那就意味着,在对抗鸿钧的阵营里,将会凭空多出三尊货真价实的圣人级战力!

  三位!

  这个数字的分量,足以压垮任何一架天平。

  如今的局面,看似是他与鸿钧分庭抗礼,但周源自己最清楚,天道大势依旧在鸿钧那边。

  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可一旦多了三位圣人,整个棋局的形势将会瞬间逆转。

  攻守之势异也!

  届时,对付鸿钧,他们将不再是勉力支撑,而是拥有了主动出击,甚至一锤定音的资格!

  压力,将会轻松何止不少。

  那将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见周源陷入了长久的沉思,罗睺也彻底安静下来。

  他极有耐心。

  那双深不见底的魔瞳里,满是智珠在握的自信。

  他相信,周源是一个聪明人。

  一个聪明人,在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时,懂得该如何选择。

  风险固然存在,但与收益相比,完全值得一搏。

  他静静等待着周源的回复,等待着他最终点头答应自己的这份求援。

  时间,在两人之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虚无的空间里,只有两道身影的对峙,以及一场无声的心理交锋。

  然而,周源之所以迟迟没有马上回应,却并非完全因为内心的挣扎与权衡。

  那是因为,就在罗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在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冰冷而熟悉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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