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大雪
这年冬天的雪来得特别早，才进入十一月份，就下了今冬第一场大雪。
大雪从下午三点多开始下，又大又急，铺天盖地的。
雪刚一下起来，沫宝就打来了电话：
“妈妈！下雪了！回来陪你的宝宝看雪。妈妈，小五回不来，小五说要晚上才能回来，他去外地咯，妈妈你回来呀！”
看来娃已经给桑珉打过电话了。
陆小夏怕晚高峰堵车，索性提前下班，回去陪娃玩雪。
刚挂断电话，手机上正好收到桑珉的信息，他说他今天一早回大沧办事，现在正在往回赶。
用的是一种汇报行踪的语气，怪怪的。
她也没多想，立即去车库，赶在晚高峰之前，回了家。
雪一直下。
陆小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片。
像是天公从昏黄的天幕之顶筛下来大块的纸片。铺天盖地，连绵不歇。
天地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嘈杂的喧嚣，全都被这厚重的、绵密的白色温柔地吞噬、吸收。
窗外的世界正在被无声地重塑。
沫宝要出去看雪。
她给沫宝全副武装，羽绒服，小红帽，围巾，手套，雪地靴，把沫宝裹得只剩一双眼睛。
小孩起初还很兴奋，跑到雪地上撒欢，踩出一串脚印，几分钟后，就拉着她的手，大眼睛里都是担忧：
“妈妈，雪好大呀，小五能回来吗？”
“能。”
“可是雪这么大！”沫宝心事重重的。
陆小夏帮娃整理一下围巾，笑道：
“肯定能。冷了吧，我们回家等他好不好。”
沫宝看着天空飘飘荡荡的雪花，抿抿小嘴，跟妈妈回了家。
沫宝一直闷闷不乐的，就算玩着玩具，也心神不宁的，一会儿就要跑到窗前看一看，或者跑到门口，隔着门，听听对面的动静。
陆小夏看得不忍，只能揉揉娃的头，摸摸小揪揪。
“妈妈，给小五打个电话吧。”
她抱抱沫宝，柔声安抚道：
“他在开车，路况不好，接电话会分心，不安全。”
沫宝似乎听懂了，噘着嘴巴答了句：
“那好吧。”
又抱着她的布偶兔去窗前看雪了。
下雪，天黑的早。
万家灯火渐渐亮起，大白雪片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乔姐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陆小夏一边关注着沫宝，一边在手机上跟同事沟通明天的考勤事宜。
只有一个宗旨，大雪天不考勤，大家几点到都行，路上安全第一。
突然，陆小夏的手机响起来。
是桑珉打来电话。
平时如果有事桑珉一般只会发信息给她，极少打电话。
接通后，桑珉的声音很急，闷闷的，像是在密闭空间：
“小夏，我这边遇到点事……啊！可能要晚一点回去。嘶……”
桑珉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
“陆小夏，长话短说，我现在困在车里，四安桥下有事故，十几辆车追尾，有辆电车起火。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已经把我的全部财产成立了一个信托，已经办完了，文件放在我书房保险柜里，一个白色档案袋。该怎么做我都给你写清楚了。如果有什么事，会有律师联系你。这个信托跟桑家没有任何关系，你和沫宝是受益人！”
电话里又传来“咣”的一声，陆小夏的心顿时提起来：
“你怎么了？”
“别问，让我说完！桑家任何人找你，你都不要理，你记住，不要跟桑家人见面！不要跟他们来往，任何人要见沫宝都不可以！桑琳也不可以！不要相信任何姓桑的！……”
“咣！哐当！”
手机里接二连三传来巨大的噪声。
“妈妈，小五怎么啦？”沫宝跑过来，扔了玩具，仰头问她。
“……”
陆小夏不知该怎么回答，艰难的笑了一下：
“没事。”
又招呼乔姐：
“乔姐，带沫宝去看书。”
“妈妈，小五说要陪我堆雪人！”
沫宝不肯走，抓着妈妈的手，对着手机叫了几声：
“小五！桑小五！你在哪！”
电话里依然没有回应。
“妈妈，小五怎么不说话？”
陆小夏亲了沫宝一下——她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一会儿就回来了，沫宝乖，找乔阿姨。”
她起身，迅速穿鞋子，抓起羽绒服，就出了门。
一边跑一边对着手机喊：
“喂，喂！桑珉！你说话！喂！桑珉！”
无论她怎么大声喊，手机里都没有回应，只能听到嘈杂的环境音。
她不敢挂断电话。
飞也似的下了楼。
四安桥离家不远了，大概也就两公里。
她在大雪中飞奔，羽绒服没来得及拉上拉链，像两个红色的翅膀，在身后两侧扬起。
冷冽的空气灌进口腔鼻腔，冲击着肺叶。
刚才在路上已经看到了，主路上交通像一条行将朽木的虫子，僵硬的蠕动。
然而真到了路上，才发现，更糟糕。
快速路成了一个巨大的停车场。
她心里有很多疑问，桑珉为什么不从车里出来？
是卡住了？还是受伤了？昏迷了吗？起火的车离他远吗？车门打不开，车窗不能逃生吗？他可是当过八年兵的人，身体素质好。
手机还没挂断，她一边跑一边冲着手机大叫：
“桑珉！沫宝在等你……”
冷不丁一个雪片打在脸上，糊住了眼睛，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终于，远远看到了四安桥。
远远就看到了浓烟，而一辆消防车，还堵在车流中。
交警口哨都快吹冒烟了。
陆小夏飞速朝那股浓烟跑去。
桥下果然是一锅粥，十几辆车乱七八糟的挤在一起。
越近越心惊。
最里面的几辆，已经变形很严重了。
刺鼻的焦味和汽油味冲进鼻腔。
救援人员的呼喊和警报声混成一片，她双腿发软，每往前一步都像踩在虚空里，飞速向那片狼藉的中心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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