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我把他当亲人，他把我当外人
陆小夏回到办公室，静下来，开始从记忆里寻找关于凌月的记忆碎片。
上一世，有一次烘焙班上课前，凌月问了大家一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要学烘焙？”
班上十几个学员，大部分都说：
“怕出去后养不活自己，想学个手艺。”
凌月又问：
“那抛却生存这一因素，你们喜欢烘焙吗？”
大家都茫然。
她们这样的人有资格谈喜欢吗。
气氛冷场，她举手，说：
“算是喜欢吧，我女儿喜欢吃面包，点心，小饼干，以前没钱买，我在家里自己做，但材料有限。”
凌月点点头，教她做了几款儿童风格的小点心。刚才凌月带的作品照片里就有。
她们这一批学员结课后，监狱的烘焙车间也开工了。
凌月是她们烘焙车间外聘的主任。
并没有机会做儿童小饼干，因为监狱接的活儿是一款市面上非常畅销的老面包，每天出货量很大。
她经常在做面包的时候，幻想着手里这团面，还可以做成什么样子。
每次看着煊腾腾的面包出炉，她都会想小暖和心心、沫沫。
孩子们喜欢吃奶黄包，动物小饼干。
她没材料没工具，只能做点简单的南瓜红枣发糕之类。
后来她会偷着攒点钱，趁于文礼不在家的时候去村里的小卖部给孩子买一包解馋。
上一世，跟凌月相处得久了，凌月欣赏她做事认真，保质保量，跟她关系近了起来。
工间歇息的时候会坐一起闲聊几句。
她才得以知道凌月的事。
凌月是个全职太太，她丈夫是京州一个知名食品大公司副总裁。
凌月26岁结婚，结婚后没多久就怀孕了，从此做了全职太太。
离职的时候男人说得好好的：
“谁家媳妇怀着孕还上班？我一看到挺着大肚子上班的女人，我都觉得她家男人有病，一点责任心没有！”
“我还指着你给我生个大胖儿子呢，动了胎气，影响了孩子怎么办？”
“我工资每月上交，你咋就没有安全感了？”
后来孩子出生了，是个儿子，凌月丈夫开心坏了。
孩子刚出生那两年，谢有志的确是很宠她的。
凌月当全职太太这些年，谢有志的事业出奇的顺利。
三年升到中层，五年后成了华北大区营销总经理，拿到了期权。
丈夫混得风生水起，应酬越来越多，回家越来越晚。
凌月却已经画地为牢，彻底剪断翅膀，成了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
儿子十岁那年，结婚十一年的凌月，察觉了丈夫的异样。
她给丈夫整理公文包的时候，在包里发现了一张妇科检查的B超单。
故事到这里，还是一个烂俗的中年男人背叛婚姻的剧情。
然而，接下来的剧情就有点炸裂了。
因为实在挑不出妻子的毛病，妻子也不肯离婚，谢有志想了一个奇招。
他找了个男人去勾引凌月，然后偷拍了妻子在车里跟男人苟且的照片，并把这些照片发到网上。
凌月身败名裂，被网暴，并因愧疚净身出户，而谢有志立了一个痴情丈夫辛苦养家却被老婆戴绿帽子的人设。
孩子的抚养权也给了丈夫，凌月一度被网暴到要跳江。
上一世，凌月说起这段往事时，嘴角一直挂着一丝惨然的笑：
“你说我傻不傻，我拿他当亲人，他却联合外人一起来算计我。你是不是想知道我跟他那个男人到底有没有？”
陆小夏不语。
“我其实动过心，那个人对我太好了，我也想过跟他上床，报复谢有志一次，但是我又想若我做了这种事，我还有什么脸面对我儿子，所以我一直没有迈出那一步。可能那天我喝的饮料被人动了手脚吧，所以被拍了照片都不知道。但我又没有证据。更可笑的是——”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是谢有志的下属。他接近我，是谢有志授意的。怪不得他那么了解我，知道我爱看什么书什么电影，知道我的喜欢什么样的首饰，还知道我对芹菜过敏。”
凌月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平静的死感。
凌月消沉了三年，不敢出门见人，只有天黑后才敢出去走走。
那三年，她母亲被气死，父亲不认她，兄弟姐妹都不理她，连她的儿子也以她为耻，连声妈妈也不肯叫。
穷得只能去菜市场捡烂菜叶。
最终，是在监狱当狱警的老同学，帮她介绍了一份在面包房后厨打工的工作，后来又进了监狱当培训老师。
陆小夏打开电脑，输入果源集团，在搜索栏里输入关键字：
“谢有志。”
弹出一个网页，上面是集团公司表彰大会上，华北区营销总经理谢有志发言。
西装革履，五官算不上出挑，就是个极普通的中年男人，但男人一旦有了地位和钱，外貌上的普通就会被自然忽略。
陆小夏把那张照片下载下来。
然后，她约了王俪。
现在，她是完全没时间做蹲守的事了。
王俪正好在京州。
这两年，她有意无意的经常跟王伊联系着，偶尔也给王俪打电话。
甚至还请姐妹俩吃过一次饭。
总之，她就是要让王俪知道，自己真的关注着王伊。
当天晚上，她见到了王俪。
王俪现在恢复得不错，精神状态跟过去判若两人。
“还做私家侦探吗？”
“做。”
陆小夏把谢有志的照片递过去。
“这个人的基本资料写在照片背面。”
“你想查什么？”
“查他偷偷约会的女人。”
她又从包里拿出凌月的照片：
“这个，查接近她的男人，这个男人跟谢有志认识，查他俩的聊天记录，邮件记录，通话内容，越细越好。”
王俪：
“通话内容查不了，需要近距离窃听，不是我的技术范围。”
陆小夏想了想，答：
“行。”
这事是桑珉的技术特长。
但她不想找桑珉。
——————————
两周后，王俪来陆小夏的办公室见面。
她从黑色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
里面是三份资料，都是厚厚一沓，分别用曲别针别着。
“这几个人关系真够乱的。这个女人叫曲静，英文名字叫Cheery，跟谢有志是一个公司的。这是她跟谢有志近三个月的QQ聊天记录和电子邮件，有的内容看着挺恶心的，你……咳，谨慎打开。”
“这个男人，是最近频跟凌月在QQ聊天的，网名叫挪威森林，他们一起看过电影和美术展，逛过书店。”
“这是挪威森林跟谢有志近三个月的QQ聊天记录，对了，挪威森林原名叫李振华，他应该是有什么把柄被谢有志抓着，他总提‘我的事谢总一定要帮我办’，但也没提过到底是什么事。你细细看吧。所有打印资料的原件在这个U盘里，U盘不要弄丢了。”
陆小夏接过那些沉甸甸的资料。
从抽屉里拿出三沓钱推过去。
上回见面，让王俪报价，王俪只留下三个字“再说吧。”
此刻，王俪把钱又推回来。
陆小夏道：
“你干活，我出钱，应该的。”
“不用。陆总，实话说吧，我现在帮你做的事，属于侵犯他人隐私，是违法的。我以前干，是为了赚治病的钱，活不久了，被抓就被抓我无所谓。但现在我不想做这种事了，我有了点钱，身体也在慢慢好转，我想好好的生活，像你们这些正常人一样。还有，我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以前的曾正安，现在的谢有志，他们跟你有仇吗？”
陆小夏静静的看着她。
被问住了。
真实原因肯定不能说。
她指了指凌月的那份资料：
“我想帮这个叫凌月的女人。”
“她是你什么人吗？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图什么？”
陆小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江一南的二爹以前也这么问过：你为什么？你图什么？
她明明可以什么也不做，不管闲事，只一心经营自己就行。
可是她做不到。
也许是对重生的敬畏，也许是对同类的共情，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跌进漩涡。
人生很多时候就多米诺骨牌，倒一张牌，就全塌了。
一步错，步步错。
牌可以重新摆，但人生很难。
她抿抿嘴唇，冲着王俪无奈的笑了笑。
“图个心安。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这钱是咱们最后一次交易，你收下。”
王俪起身收拾自己的双肩包，说了句：
“不用。希望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也希望我不会被牵连。”
说罢，飘然离去。
……
陆小夏开始分析这三份资料。
要把材料直接给凌月看吗？
她不想暴露自己。
王俪说的对，这是妥妥的侵犯他人隐私，她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所以，还是要筹谋，要设计。
她忽然从一张曲静和谢有志的聊天记录里看到一句话：
“老公，我想吃日料啦，预订了赤坂日料，周末的订不上，只能订周五中午。叫上小李，咱们聊聊下一步的计划。”
陆小夏咂咂嘴，这“老公”叫得，真顺嘴啊。
“行，小李太废物了，这么长时间了，磨磨唧唧的没有实质性进展！”
“小李是不是嫌她老，下不去嘴……”
“他敢！他有把柄在我手里，我让他干啥他就得干啥！”
赤坂日料……
陆小夏灵机一动，有了想法。
上一世凌月跟挪威森林所有的聊天记录被公布出来时，她才知道，挪威森林是谢有志和曲静精心挑选的人。
那是击溃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么现在，她是不是可以提前揭开挪威森林的真面目？
太可了！
她立即打电话给营销中心，让京州市场的负责人联系果源集团谢有志。
就说暖心烘焙想要定制一款果汁，在全国门店进行销售。
暖心现在是烘焙界的翘楚，以她的咖位，应该能见到谢有志这个级别的人。
下午的时候，营销中心负责人给了回复，约到了。
谢有志邀请陆小夏带团队去公司面谈。
或者他们带人来暖心谈，都行。
陆小夏当然选择去果源集团。
第二天一早，陆小夏带了几个人，去了果源集团。
果源集团营销中心大门处，挂了红色条幅：
热烈欢迎暖心烘焙陆总前来洽谈！祝合作顺利！
有人站在条幅下迎接她们。
陆小夏一眼就认出来，站在最中间的是谢有志。
40岁的谢有志跟照片上差别不大，只是照片上的他站在演讲台后面，看不见身材。
真人身材略有些发福，但衣品很好，倒不显得臃肿。
戴着眼镜，看着像个文化人。
谢有志远远就笑着，伸手来握。
陆小夏浅浅的跟他握了一下手。
双方团队简单认识了一下，就一起进了电梯。
谢有志说了一堆恭维的话：
“陆总真是年轻有为，没想到这么年轻！”
“我在去年秋天的食品展览会上看到过暖心烘焙的展位，当时无缘拜访陆总。”
他没提凌月，奇了，看来凌月还没跟他说应聘到暖心的事。
接下来被请到了办公室。
陆小夏在人群里找了，没有曲静，但有挪威森林，李振华。
站在人群靠后的地方，看来职级不高。
李振华三十岁左右，不胖不瘦，甚至有健身痕迹，单从长相来说也比谢有志帅。
看来勾引妻子的人选，谢有志是精心挑选过的。
陆小夏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谈生意，因此谈了不到一个小时，谢有志介绍完果源的情况，陆小夏就兴致阑珊，找个借口准备撤了。
当然，话说得圆满：
“谢总，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临时有点急事，咱们合作的事，很多细节没谈透。期待下次跟您见面！”
她这样的大老板，没时间很正常。
她在全国有将近三百家店，这样的体量，谢有志如果能谈下来，绝对立了一大功。
所以谢有志很配合：
“陆总客气了，我随时恭候你的电话！到时候我做东，请您吃个饭，有什么想了解的，咱们畅谈。”
“好好好！”
陆小夏带着团队走了。
这趟倒也没白跑，营销中心负责人还真的动了跟果源合作的心，因为果源毕竟是饮料界的五百强品牌。
这也算是强强联合了，能对暖心的品牌美誉度有一定的提升。
陆小夏也不拒绝合作，为什么要拒绝钱呢。
当然，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接下来，就周五见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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