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为什么不可以
许云昕能看到这条暗河流动的速率，河面起伏中暗含的集体情感呼吸。
好奇妙。
这就是……艺术家、作品、观众三者交汇而产生的化学反应吗？
许云昕感觉到了一种极强烈的满足感和快乐。
是的，就算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的作品，她也觉得很满足和快乐。
“被看见”永远都是人类最核心的诉求。
许云昕掩藏在作品里的理念、初衷、天马行空、创新突破，都通过瓷器的各种表现形式展现在了观众们面前。
不管他们如何理解，是否喜爱，都不影响这个互动过程的美妙。
许云昕安静地看着，都没有意识到身边有一个人朝她走近。
回过神来后，许云昕扭头，轻轻一笑：“你怎么不去看作品？”
傅随安看向楼下，“人太多了，而且……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许云昕内心微动，勉力克制住了那一丝微弱的慌乱。
“难得见你这么开心。”傅随安忽然轻声道，语气中有一丝隐晦难察的叹息。
只是一个个人作品展，许云昕却到现在才实现这个小小的心愿。
许云昕并没有察觉傅随安语气里那一丝并不明显的心疼，笑了笑道：“啊？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她现在很会藏自己的心思和情绪，傅随安这都能看出来？
“不明显，但是我……就是能感觉到。”
许云昕忍不住道：“那你不仅敏锐，还太了解我了，哈哈。”
傅随安也笑了笑，“是啊，毕竟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许云昕扭头看向他，“你今天不忙么？”
“不管忙不忙，你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时刻，我还是想在场。”傅随安抿了抿唇，声音轻柔。
许云昕心头一跳，感觉不能再和傅随安继续说下去了。
他每句话都几乎要断了自己退缩的后路。
许云昕总觉得，傅随安可能已经看出来自己的逃避了。
甚至早就看出来了。
他一直沉默而安静地陪着她，似乎是不打算催促她。
是的，傅随安没催促过她，他只是在“表达”他自己的心迹。
隐晦、试探、小心地表达着他想要靠近自己的想法。
傅随安看着许云昕平静的侧脸，却看不透许云昕心里在想什么。
刚刚许云昕开心的想法并没有深藏心底，她的眼神和气场都是松弛、轻快的，所以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许云昕的情绪。
可傅随安也发现了一点：许云昕似乎一直在掩藏对他的感觉。
他也曾试探着说过一些在越界边缘摇摆不定的话语，但许云昕却总是装作视而不见。
他相信许云昕这么聪明，不可能到现在还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
那她……到底在藏什么呢？
她讨不讨厌他这样？
傅随安毫无把握。
窗外阳光已经愈发明媚灿烂，透过玻璃落在许云昕身上，她的发丝都笼罩着一层浅浅的光晕，整个人像是染上了一丝神性。
傅随安理性上知道，今天不适合说太多了。
可是看着许云昕逆着光的那双如琉璃一般明亮动人的眼睛，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直藏在心底的那句话就已经说出口了——
“你往后的任何时刻，重要的，平淡的，开心的，不开心的，我都想在场。我不会再缺席了，阿昕。”
许云昕瞪大了眼睛，愕然抬头看向傅随安。
傅随安在干什么？
许云昕完全没有预判到傅随安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
这不是傅随安会做的事。
这不稳妥，这不克制，这不理性。
傅随安终于说出了这番话，真是奇怪，明明藏了这么多年的心意，说出口却只是短短一句话。
似乎也没有很难。
为什么当年他就不敢说呢？
许云昕瞳孔微颤，看着傅随安站在光里，心里不受控制地涌出一丝甜蜜和喜悦。
猜测傅随安的心意，和确定他的确喜欢她，是两码事。
不管许云昕顾虑什么，但听到傅随安说这话时，她……是高兴的。
如果她还是当年那个少女，许云昕觉得自己可能会激动得大哭，然后克制不住地想要扑进傅随安的怀里。
之后，他们会很幸福地在一起吧……
许云昕慢慢地收起心里那份真实的喜悦和甜蜜，妥善封存好，整理了一下杂乱的思绪，才轻轻开口道：“你……一直在场啊。”
傅随安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不该是这句话。
就算是狠狠拒绝他，也不该是这句话。
傅随安声音微哑道：“不……不一样。”
许云昕抬眸看着他，“在我心里，你一直在，我觉得这就足够了。”
傅随安怔怔看着许云昕，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许云昕心里在想什么。
他最会把握人心，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出手也从未失手过。
可现在，他这是……被拒绝了吗？
混沌的情绪涌上心头，傅随安不知道这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整个世界的颜色在他眼里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阳光不灿烂也不温暖了。
为什么世界一瞬间变得这么灰暗、冰冷了？
傅随安知道自己应该露出得体合宜的笑容，将这个“小插曲”轻轻地一笔带过。
可是，他竟然做不到。
许云昕不知道傅随安为什么一言不发，她也看不出来傅随安在想什么。
实际上，她这会儿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就这么被捅破了。
捅破之前，他们不进不退。
现在捅破了，两人就是进退两难了。
许云昕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轻声道：“傅随安，我觉得你没有想清楚。”
傅随安终于从混沌的情绪里短暂地抽离出来，闷闷道：“嗯？”
许云昕镇定从容了许多，语气也很柔缓：“其实仔细想来，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普通情侣会存在的那些问题，我们一直特别和谐……可是，傅随安，这不代表我们就可以继续往前踏出那一步。”
傅随安不明白。
“为什么不可以？”
许云昕苦笑了一下，道：“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是最好的形态了，我和你已经走到终点了，所以不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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