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简直一派胡言！

孔颖达这“五大弊”，从文化垄断、君臣礼制、财政成本、执行难度。

一直到最终的道德批判和文脉存续。

层层递进！

体系完整！

其冲击力比长孙顺德之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殿内那些出身士族、崇尚古制的官员们，听得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面对孔颖达这引经据典、气势汹汹的驳斥。

李恪丝毫没有露怯，冷笑一声，大声道：

“孔老大人此言，简直……一派胡言！！！”

“你……”

孔颖达勃然大怒，怒视着李恪，却无法发作，只能强压下心头火气道：

“一派胡言？那老臣倒是想听听殿下的见解！”

李世民、房玄龄等殿内众臣，也都看向李恪。

李恪微微一笑：“听公之言，仿佛这治国平天下，只需熟读圣贤书，明了先王之道，便可高枕无忧？”

“那恪……倒要请教孔老大人几个问题。”

李恪目光如电：

“请问孔老大人！”

“辅佐周文王，奠定八百年基业的姜子牙，是熟读哪部经典的世族子弟？”

“他垂钓渭水，通晓的乃是兵法韬略、阴阳纵横之术，岂是死守章句之辈？”

孔颖达哑然。

李恪继续发问：

“再请问孔老大人，助汉武帝北击匈奴、开疆拓土的卫青、霍去病，又是崔卢李郑哪一家高门？”

“他们出身奴仆、外戚，所精者，乃是沙场征伐、临机决断！”

“若按孔祭酒之论，莫非大汉雄风，竟是由一群不通经典的武夫开创？”

孔颖达再次语塞，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更请问，前隋之亡，难道是因为缺少熟读经典的世族子弟吗？”

李恪冷笑一声，高声道：“恰恰相反！杨广身边，博学鸿儒何其多也！”

“他们引经据典，论证开凿大运河之必要，论证三征高句丽之合理！”

“结果如何？”

“经典救得了天下大乱，民生凋敝吗？”

“先王之道止得住天下沸腾，前隋灭亡吗？”

这一连串的历史实例，如三记重锤，狠狠砸下！

尤其拿前隋举例，更是让许多经历过隋末乱世的老臣心中一凛，面露深思。

李恪不给孔颖达喘息之机，言辞愈发犀利：

“孔老大人口口声声世家子弟诗书传家数百载，对经典理解深远。”

“恪倒要问问！”

“这理解是用于治国安邦，还是用于孤芳自赏，沦为隔绝寒门、垄断仕途的借口？”

孔颖达脸色一变，李恪此言，可谓是诛心之论，他刚想反驳几句。

然而李恪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声说道：

“孔老大人！”

“熟读经典，固然能知礼仪，明廉耻。”

“然，治国需要的是通晓钱谷刑名的能臣！”

“是善于劝课农桑的干吏，是敢于整肃纲纪的直臣，是安抚四方的良臣！”

“这些实务之才，难道是仅靠背诵《论语》、《礼记》就能具备的吗？”

孔颖达哑口无言。

说到这里，李恪引用了一句孔子本人的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孔圣人曾言：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此言重在心诚，重在实质，而非虚文！”

“选官亦然！与其选一个只会空谈仁义、背诵经典的‘两脚书橱’！”

“何如选一个或许经义稍逊，却能实实在在为君分忧、为民做事的实干之才？”

最后。

李恪一锤定音：“故而，恪以为，熟读经典，深明先王之道，可为良臣之辅，却绝非良臣之必需！”

“更非选拔官员的唯一，乃至最高标准！”

“若按孔老大人之论，非要世族子弟方可治国！”

“那我大唐贞观以来的诸多寒门俊杰，莫非都成了‘粗鄙之人’？”

“父皇破格用人，开创盛世，莫非也用错了人？”

孔颖达额头见汗，连忙反驳道：“陛……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呵呵！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几个意思？”

李恪嗤笑一声，看向御座之后的李世民：

“父皇明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才之广，岂囿门庭？”

“若因执着于经义纯熟、家门显赫！”

“而错失那些真正能办实事、安天下的大才！”

“才是真正的舍本逐末，才是对江山社稷最大的不负责任！”

听到这一番言论。

殿内许多寒门出身的官员，听得是心潮澎湃，几乎要忍不住叫出声来！

殿下这番驳斥，以历史事实为矛，以圣人语录为盾，以现实需求为据。

层层推进！

逻辑严密！

将孔颖达那套“唯经典论”、“唯世族论”批驳得摇摇欲坠，体无完肤！

孔颖达整个人如被雷击中一般，僵立在原地。

他嘴唇微微哆嗦着，想立刻开口反驳，却发现脑海中竟一片混乱！

李恪举出的例子太具体，太有力了！

姜尚！

卫霍！

这都是功勋彪炳、名垂青史的人物，他们的成就，岂能轻易否定？

而前隋灭亡的教训，更是近在眼前的事实。

让他那一套“熟读经典即可治国”的论调，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尤其李恪最后引用的那句孔子之言：“礼，与其奢也，宁俭”。

更是如一柄匕首，刺中了他论点的要害。

他一生恪守礼制，推崇经典，此刻却被老祖宗的话，给驳的哑口无言。

怎么？

反驳圣人？

那不自相矛盾嘛！

眼见孔颖达被自己驳得哑口无言，颓然退下，李恪却并未见好就收。

对付这等根深蒂固的老顽固、保守派，必须乘胜追击，将其论点彻底粉碎。

李恪目光一转，再次朗声开口，直指孔颖达提出的第二个所谓“弊害”：

“孔老大人方才言道，陛下日理万机，亲试学子乃是劳神、自降身份、有违君臣之分？”

李恪嗤笑：“对此谬论，恪更觉匪夷所思！”

“孔老大人熟读经史，岂不闻‘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

“此等圣王贤君，为求贤才，躬亲查访，何曾惜力？又何曾觉得自降身份？”

说到这里，李恪陡然将声音拔高，喝然道：

“汉武帝为征召天下贤良，亲自策问董仲舒，天人三策，奠定汉家制度！”

“此乃史家美谈，何来自降身份之说？！”

“光武帝刘秀，亦曾于宣德殿南庑，亲自考核诸生，选拔俊才！”

“乃至前隋文帝杨坚，开皇年间，亦曾亲御广阳门，策试秀才！”

一连串的帝王先例，每一个都是沉甸甸的史实，砸得众人心头震动。

李恪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孔颖达，诘问道：

“莫非在孔老大人眼中，汉武帝、光武帝、乃至前隋文帝，其所为皆是劳神、自降身份之举？”

“他们……皆是不明君臣之分的昏聩之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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