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他的道路，不在这个已然被“终虚”裁定的宇宙。
那道源自“终末”的、无法言喻的冰冷注视，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命运的底层荡开了无法忽视的涟漪。
正是在这更高层级“终结”概念的见证，或者说，刺激之下，终虚星神完成了对纳努克存在核心的最后吞噬。
如同最后的余烬被寒风吹散，那一点顽强闪烁的暗金色光芒，在灰色终虚之力的包裹下，猛地一跳，随即彻底、永远地熄灭了。
没有悲壮的爆炸，没有不甘的嘶鸣，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静默。
仿佛宇宙本身都为之屏息。
在那一刻，某种根植于现实基底的“规则”被永久性地改写了。
象征着狂暴过程、终结路径的“毁灭”命途，其哲学概念、其积累的无尽伟力、其在无数世界留下的烙印，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绝对、更加广阔的力量，从宇宙的哲学基石中强行抹去，彻底覆盖。
取而代之的，是“终虚”。
是被玷污之物必然归于虚寂的冰冷裁定，是跳过了过程、直达结局的终极宣告。
“嗡——”
难以言喻的宇宙震颤，以这片残破星域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去。那不是能量的波动，而是存在法则层面的微妙调整，是所有感知敏锐的存在都能体会到的、某种“常量”被永久改变的空落感。
终虚星神那原本就凝实的身影，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仿佛从概念的影子化为了实体的主宰。
灰色的光辉不再是弥漫的雾气或潮水，而是化作了某种实质性的存在，如同冰冷的、打磨光滑的宇宙墓碑石料所散发出的光泽，成为了这片死寂星域中唯一的主宰，唯一的光源，唯一的色彩。
祂静静地悬浮于虚无之中，身后是纳努克彻底消散后留下的、连“虚无”都仿佛被再度净化的绝对空洞。
祂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座无声的、为宇宙万物，甚至为祂自己所预备的墓碑，矗立在时间的尽头，宣告着一切被认定为“不应存在”之物的最终归宿。
祂完成了诞生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目标——终结“毁灭”本身。
作为终虚命途目前唯一的持有者，甚至可以说是凭借同源联系与混沌本源而被“赐福”的、独一无二的“终虚令使”，姜弥清晰地感受到了体内那灰色力量的变化。
它不再仅仅是流淌的能量，而是变得更加厚重，更加深邃，仿佛与某个浩瀚无边的冰冷海洋彻底连通。
这股力量空前强大且稳定，带着一种“裁定已下，结局注定”的绝对意味。
而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体内力量体系的全新平衡。
七种命途之力——丰饶的生机、巡猎的迅捷、欢愉的扭曲、存护的坚定、同协的调和、记忆的铭刻，以及这新生的、冰冷的终虚之力——不再是以往那种需要小心翼翼维持的脆弱平衡。
在终虚命途彻底稳固、吞噬了毁灭之后，这七种力量仿佛找到了一个新的、更加稳固的支点。
这个支点，就是他自身那“守护可能性”的核心意志。
终虚的“归于虚寂”与存护的“筑墙存续”看似绝对矛盾，但在他的意志统御下，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动态平衡——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可能性”，同时裁定那些已然彻底堕落、无可救药、只会带来更大悲剧的“可能性”走向其应有的“终虚”。
这并非简单的包容，而是一种基于更高视角的甄别与抉择。
他的实力，在这全新的、更加复杂也更加强大的平衡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攀升，无限地逼近那道凡俗生命与至高神明之间的天堑——星神门槛。
就在他沉浸于自身力量蜕变之际，那股冰冷的、纯粹的“注视”再次降临在他身上。
是终虚星神。
祂再次将那双空洞漠然的眼眸，投向了姜弥。
这一次，不再有意识深处的连接，不再有那丝执念的微弱共鸣。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不蕴含任何人类情感的 “确认” 。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肉身，穿透了他的灵魂，直接审视着他力量的核心，审视着他所行走的道路。
没有言语，没有意念的传递。
但姜弥却奇异地“读懂”了那目光中蕴含的、如同宇宙公理般简洁而冰冷的询问。
『你是我诞生的因。』
『我已完成我的“使命”。』
『你的道路，又是什么？』
这并非交流，更像是一种宿命般的对望。前一次，是他主动投向祂，探寻祂冰冷神性下是否残存人性的微光。
而这一次，是祂主动望向他，审视他这个“源头”，这个同样名为“姜弥”的存在，其所选择的、截然不同的道路，最终将指向何方。
祂知晓一切。
知晓自己诞生的来龙去脉，知晓自己是因为另一个宇宙的“自己”的介入与催化，才在极端的自我否定中飞升。
祂明白自己是为了终结毁灭与悲剧循环而生，是极端信念异化后的产物。
祂完成了目标，吞噬了纳努克，但宇宙并未因此而迈向更光明的未来，只是以一种冰冷的“裁定”取代了狂暴的“过程”。
在祂那纯粹的神性逻辑中，这或许……本身就是一种失败。
祂是注定走向沉寂的墓碑，是可能性中消极一面的终极体现。
那么，眼前这个来自其他宇宙、选择了不同道路、同样立志要终结悲剧的“自己”呢？
他能否带来一个不同的答案？
在他击败他那个宇宙的纳努克之后，能否为那个宇宙带来一个……真正光明的未来？
还是说，最终也会如同祂一样，在某个岔路口，滑向另一个看似不同、实则同样令人绝望的极端？
终虚星神这无声的一瞥，承载着祂自身道路的终局，也包含着对另一个“可能性”的、冰冷的审视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姜弥”本源的、极其微弱的期待。
远处，那道来自「终末」的、无法形容的力量依旧静静悬浮，如同一个冰冷的旁观者，记录着这宿命般的对视。
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暗示着，终虚的诞生与纳努克的陨落，或许并非一切的终结，而仅仅是另一个更加宏大、更加不可抗拒的循环的……开始。
它的目光似乎更多地停留在姜弥身上，仿佛他，才是引动这更大变数的关键变量。
姜弥承受着终虚星神那冰冷的目光，感受着体内澎湃的七种命途之力，以及肩上那因见证终虚诞生而愈发沉甸甸的责任。
他明白终虚星神那无声询问背后的深意。
他看着这位由“自我”最极端、最绝望一面异化而成的星神，看着那如同墓碑般冰冷寂静的身影，心中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深沉的了然与悲悯。
他理解。
终虚星神的诞生，本非祂所愿。
那是另一个“姜弥”在无尽痛苦与绝望中，被命运与自身执念推搡着，踏上的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事情已成定局，这个宇宙的“姜弥”已然消逝，化为了执行“终虚”裁定的冰冷规则，无法改变。
而这，恰恰是最残酷的警示。
这让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所坚守的“守护可能性”道路，其两面性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能性中，既包含着无限光明的未来，也潜藏着如同终虚这般，走向绝对静止与死寂的黑暗深渊。
终虚星神，就是他未来无数可能性中，一个极其真实、极其可怕的消极可能！
是他必须全力避免堕入的终极黑暗面。
如果姜弥因为目睹了终虚的恐怖，进而怀疑自身道路的正确性，畏惧前行，那么他的信念将产生裂痕，他的飞升之路也将就此断绝。
但，万幸的是，姜弥没有。
目睹这最深的黑暗，反而像是一剂猛药，淬炼了他的意志，擦亮了他的双眼。
他看到了错误答案的模样，便更加坚定了寻找正确答案的决心。
终虚以否定一切来寻求终结，而他要做的，是在承认一切可能性存在的基础上，去守护、去开创那些美好的、充满生机的可能性！
这条道路，或许比终虚的“裁定”更加艰难，更加充满变数与风险，但……这才是他姜弥，应该走，也必须要走的道路！
“我的道路……”
姜弥在心中，对着那冰冷的注视，也对着自己的灵魂，发出了无声却无比坚定的宣告。
“是背负所有可能性，包括你所代表的绝望，然后……依然选择向前。”
“是在认识到宇宙可能存在的所有悲剧与终局之后，依然相信……光明的未来，值得用一切去争取，去守护！”
“你的存在，证明了黑暗的可能。而我的存在，将证明……光明，并非虚妄！”
姜弥没有将这番话说出口，但他的眼神，他体内那七种命途之力因坚定信念而愈发和谐璀璨的流转，已然给出了最明确的答案。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悬浮的灰色神座，看了一眼那个代表了“失败”与“极端”的另一个自己。
然后，他转身。
不再看向这宇宙当中，那已然成为冰冷定局的终虚神座。
他的目光，投向了来时路，投向了那片需要他去守护、去开辟的，属于他自己的，充满了无限可能与未知的广阔星海。
他的道路，不在这个已然被“终虚”裁定的宇宙。
他的战场，他的希望，他必须去击败的纳努克，以及他必须去守护的可能性，都在前方，在他自己的宇宙之中。
见证，已然完成。
信念，淬炼得更加坚不可摧。
是时候，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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