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我”赐福了我自己？
焚风的自杀式攻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未能掀起预期的波澜，反而在瞬间被终虚的灰色死寂所吞没。
然而，姜弥敏锐的感知却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异常——在那纯粹的虚无意念与终虚命途接触的刹那，灰色的疆域并非简单地排斥或消解，而是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真实的共鸣与扩张！
那股比面对纳努克时更深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了姜弥的心脏。
姜弥看得很清楚。
终虚星神，这个源于另一个“自己”极端异化而诞生的存在，其道路似乎正在滑向一个比“毁灭”更加终极、也更加冰冷的深渊！
纳努克的毁灭至少还是一个狂暴的、充满动能的过程，其中甚至可能蕴含着某种扭曲的“激情”。
但终虚，它直接否定了过程，宣告结局，其冷漠与绝对，令人不寒而栗。
若放任这“终虚”无限制地吞噬、扩张，它将不再是针对“毁灭”的特效药，而是会演变成吞噬一切存在——包括那些美好的、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未来——的终极灾难！
一个视万物甚至包括自身都应为“虚寂”的存在，其危险性，比执着于毁灭过程的纳努克，要恐怖百倍、千倍！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 姜弥的眼神锐利如星芒，之前的犹豫和复杂情绪被一种更加坚定的觉悟所取代。
他确实渴望击败纳努克，终结宇宙的悲剧循环，这是他踏上独行之路的初衷。
但，绝对不应该是通过这种方式！
以创造一个更可怕怪物为代价的胜利，毫无意义，甚至是一种更深重的罪孽！
终虚星神确实拥有击败纳努克的潜力，但那之后呢？
一个失去了所有人性、仅凭偏执的“终结”意念驱动的至高存在，会为这个宇宙带来什么？
答案几乎可以预见——那将是一片永恒的、连“终结”本身都将被终结的死寂。
必须做点什么！
虽然以他目前的力量，正面介入两位星神的战争无异于螳臂当车，但他并非毫无依仗。他相信自己的意志，更相信着那个源于同源本质、在极端痛苦与否定中飞升的“自己”，其内心深处，绝非一片彻底的荒芜！
凭借二者同为“姜弥”的本质联系，以及那丝作为飞升催化剂的混沌本源羁绊，他或许能触及那被神性冰封的核心！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尝试。
星神级别的存在，其意识领域远超凡俗生命的理解，贸然连接，稍有不慎，他自己的意识就可能被那无边的“终虚”概念同化、冻结，彻底消散。
但，他必须确认！
姜弥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强行压下体内因外界恐怖威压而躁动的六色命途之力，将全部的精神、意志、乃至那丝混沌本源的共鸣，高度凝聚，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其全部存在印记的意念之桥，悍然投向了那片正在与纳努克暗金疆域激烈对抗的灰色死寂——投向了终虚星神！
他要进行一次危险的 “对视” ！
连接，在刹那间建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能量碰撞的涟漪。但在姜弥的感知中，仿佛整个宇宙都骤然远去，所有的声音、色彩、温度都消失了。
他的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拖拽，坠入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领域。
这里，是精神的绝对异域，是纯粹由 “终末” 与 “虚寂” 意象构成的冰冷世界。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
只有无边无际的灰色，一种吞噬了一切光线与希望的灰。
脚下并非实体，而是一种不断向下沉沦、归于“无”的虚无感。
耳边萦绕的，是亿万个世界、无数文明彻底沉寂前最后一声叹息汇聚成的、永恒的死寂背景音。
冰冷。深入灵魂骨髓的冰冷。
死寂。
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被质疑、被否定的死寂。
姜弥努力维持着自我意识的清明，如同暴风雪中唯一的火种。他试图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寻找，寻找任何一丝属于“姜弥”的痕迹，属于那个曾与他记忆交融、痛苦共鸣的个体的残留。
然而，没有。
他感受到的，只有被完全抹除、彻底冰封的人性。
曾经的痛苦、挣扎、悔恨、愤怒……所有属于“人”的情感，在这里都被一种更加宏大、更加冰冷的“规则”所取代——即，万物终将且应当归于虚寂。
他的心，不断下沉。
眼前这种情况，远比他预想的最坏结局还要糟糕！
这根本不是信念的异化，这几乎是信念的死亡，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冰冷无情的宇宙规则！
他甚至能感觉到，周遭那无处不在的终虚意念，开始如同附骨之疽般，悄然侵蚀他自身的意识边缘。
一种想要放弃思考、放弃挣扎、就此融入这片永恒宁静的诱惑，如同恶魔的低语，不断响起。
在这种力量的影响下，姜弥的思维开始变得迟缓，意识的火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吗？” 一股绝望感开始蔓延。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同化、冻结，即将消散于这片代表“终虚”的绝对精神世界的最后一刹那——
他猛地“看”到了！
在那片绝对的“无”之最核心，在那连“虚无”本身都要被否定的地方，存在着一点东西。
那不是情感，不是记忆，甚至不是清晰的意志。
那是一丝执念。
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偏偏又坚韧到超越了一切冰冷规则、仿佛由宇宙最坚硬物质打造而成的执念！
它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静静地存在着，如同一个绝对坐标，一个不容置疑的公理。
姜弥将全部残存的意识聚焦于那丝执念，终于“听”清了它所蕴含的、最简单也最决绝的信息！
“终结‘毁灭’本身。”
“终结宇宙一切的悲剧循环。”
……！！！
如同惊雷在即将冻结的意识海中炸响！
姜弥的警惕与绝望中，瞬间混入了一丝复杂的了然与深沉的悲悯。
他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终虚星神，并非彻底的“无”。
祂是另一个“姜弥”那最初、最纯粹的愿望，在经历了无尽的痛苦、背叛、堕落与最终的自我否定后，被扭曲、被异化、被推至逻辑极端后，所诞生出的最残酷的形态！
为了终结毁灭，祂选择了成为比毁灭更绝对的“终虚”。
为了终结悲剧循环，祂否定了自身存在，化身为执行这最终“裁定”的冰冷规则。
无论这信念被如何异化，无论其形态变得何等恐怖，其最内核的、驱动一切的根源，依旧是那个在仙舟苍城废墟中立誓的少年，那个渴望守护、渴望终结一切悲剧的初衷！
这丝执念，是绝灭姜弥堕落前最后的坚守，也是如今终虚星神存在的唯一驱动力。
它被人性尽失的神性冰封、覆盖，但它从未消失！
察觉到这丝源于自身最初愿望的执念，姜弥心中百感交集。有对另一个自己走上如此绝路的悲悯，有对那丝执念坚韧不拔的震撼，更有一种在哲学概念层面上的，真正的理解。
他理解了终虚星神为何诞生，理解了祂为何执意要吞噬纳努克，理解了这条道路的残酷与……其背后那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正确”。
因这丝深刻的理解，以及那作为桥梁的混沌本源联系，一直漠然运转、专注于对抗纳努克的终虚星神，其庞大的神性本能，似乎“辨认”出了姜弥这个与祂有着同源本质、甚至可视为其部分“源头”的存在。
没有交流，没有意志的传递。
更像是一种基于本质共鸣的、下意识的认可。
下一刻，一道凝练至极、不含任何杂质的灰色命途之力，无视了外部激烈的神战领域，无视了空间的阻隔，仿佛从一开始就注定般，瞬间跨越一切距离，注入了姜弥的体内！
“呃！”
姜弥浑身剧震，意识瞬间被弹回现实，回归己身。
突然发生的事情，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的意外，随后姜弥立刻内视自身。
那道新注入的灰色终虚之力，如同侵入者，立刻引动了他体内原本存在的、源自纳努克赐福的毁灭命途之力的剧烈反抗！暗金色的毁灭能量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咆哮着冲向那灰色的气流，试图将其侵蚀、破坏。
然而，结局毫无悬念。
“终虚”命途在哲学层面，完全覆盖了“毁灭”！
灰色的力量面对汹涌而来的毁灭洪流，没有丝毫退避，反而如同君临天下的王者，展现出绝对的统治力。
它并非与之对撞消耗，而是如同无形的深渊，直接将袭来的毁灭之力吞噬、转化！
暗金的色彩在接触灰色的瞬间便迅速褪去、瓦解，其核心的“毁灭”概念被强行抹除、否定，然后被重塑，融入了那灰色的终虚之力中，使其变得更加凝实、深邃。
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姜弥体内原本那部分不算强大、但一直独立存在的毁灭命途之力，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被终虚之力彻底吞噬、转化殆尽，涓滴不剩！
取而代之的，是温顺流淌在他命途回路中的、成为了他力量一部分的终虚命途之力！
它安静地与其他六种命途之力并行流转，互不干扰，却又隐隐被那混沌原色的核心意志所统御。
姜弥感受着体内那新增的、散发着冰冷与死寂气息，却又如臂指使的灰色力量，一时间，一种极其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姜弥，成为了终虚命途目前为止，唯一的命途行者？
而且，赐予他这份力量的，是另一个宇宙的、由他部分催化而飞升的……他自己？
“……我，” 姜弥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与一丝哭笑不得的荒诞，“赐福了我自己？”
这恐怕是自命途诞生以来，宇宙中绝无仅有的奇闻——一位命途行者，被“自己”所执掌的命途赐福，成为了该命途的第一个行者！
内视着那温顺流转的灰色力量，感受着其中那“终结被玷污之物”的冰冷意蕴，以及与那丝核心执念的微弱共鸣，姜弥缓缓握紧了拳头。
虽然过程充满了意外与风险，结果也荒谬至极，但他确认了最重要的一点——终虚星神的内核，并非彻底的疯狂与无序，那丝“终结悲剧”的执念仍在。
这，或许就是未来一切的转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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