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夜色偶遇，暗影瞩目
盛大的篝火晚会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
随着夜色渐深，人群的喧嚣中透出几分肆意的放纵。
高台上的皇帝宇文韬垂眼揉了揉额角，眉间隐隐攒着一抹倦意。
他身为一个拥有权倾天下的帝王，他早已习惯了日理万机的繁忙。
此刻，他的疲态却并非来自朝堂的操劳，而是源于深埋心底的孤独与无力。
他轻声对身旁的皇后低语，“朕有些倦了，也该歇息了。”
皇后微微一笑，起身时裙摆轻轻摇曳，如同月光照耀的波光。
她的声音柔美而温和，却带着威仪让人不敢违抗。
“陛下的龙体乏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众卿也早些回去歇息。”
帝后率先离席，皇子公主、后宫妃嫔们也纷纷起身，依序恭送后，跟着离去。
烨王宇文祁烨的眉心微微蹙起，似是有些酒意上涌，又似对这场无休止的宴会感到厌倦。
他微微起身时，目光下意识地掠过身旁那个空位，微微摇头——夜珏冥又不知何时溜得无影无踪了，似是不愿参与这场繁文缛节的虚礼。
宇文祁烨的嘴角轻轻一扯，既似嘲讽，又带着一丝无奈，随即转身离去，连步伐中都透着厌倦和不屑。
群臣与家眷们恭敬地目送皇室成员离开后，宴席气氛瞬间松散下来，众人开始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带着家眷仆从，准备返回各自的营帐。
沐云笙随着沐家人起身，目光冷淡地扫过正被沐春风、沈玲儿等人围在中间、依旧意气风发的沐天宇，又瞥了一眼默默跟在队伍最后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沐天恩和搀扶着他的沐清薇与赵氏。
她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既有对沐天宇的不屑，也有对沐天恩的隐隐有些心疼。
“父亲，母亲，女儿多饮了几杯，有些头晕，想在外面走走，醒醒酒再回去。”
沐云笙对着沐春风和沈玲儿的方向，语气平淡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刻意的慵懒，似是想掩盖内心的不耐。
沐春风正全心沉浸在嫡子给他带来的虚荣中，随意地摆了摆手。
“嗯，去吧，别走太远，让丫鬟跟着。”
沈玲儿倒是多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她的心思在儿子身上，也只是淡淡叮嘱。
“早些回来。”
沐云笙微微颔首，带着念秋，转身向着与营帐区相反的、相对僻静的营地外围走去。
她的步伐轻盈，似是要逃离这虚伪的繁华，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宁静。
远离了篝火的喧嚣与人群的嘈杂，夜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确实让人清醒了几分。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周遭的景物蒙上一层清辉，银白的光晕在空气中晕染开来，如梦似幻。
就在这时，一直暗中跟随护卫的念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沐云笙身侧，低声道，“小姐，影煞有讯息传到。”
沐云笙脚步未停，目光依旧扫视着前方幽静的林地，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急切，“说。”
“是关于今日午后，北坡林间，大少爷沐天宇与二少爷沐天恩遭遇的详细情况。”
念霜语速平稳，将影煞探查到的信息一一道来，“据报，二少爷原本似乎在追踪白狐踪迹，被大少爷一行人撞见。
大少爷不仅言语上极度侮辱二少爷，更提及了五小姐沐清薇和……
您，言语极为不堪。
二少爷因此反抗，激怒了大少爷，遂遭其与随从殴打欺凌。
大少爷抢占了白狐的线索，并威胁二少爷不得声张，否则便对五小姐不利。”
沐云笙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那双在月光下愈发清亮的眸子里，寒意一点点凝聚，仿佛两柄寒冰利剑，直欲刺破这夜的寂静。
沐天宇……
果然是他。
为了沐清薇，也为了……
她那个甚至算不上善意的“大姐姐”的名誉，那个傻孩子竟然反抗了？
还是遍体鳞伤。
她挥了挥手，念霜会意，再次悄无声息地隐入暗处。
主仆二人继续向前走了不远，绕过一片灌木丛，前方不远处，靠近小溪边的一块大石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正是沐天恩。
他背对着沐云笙的方向，蹲在溪边，就着清冷的月光，正笨拙地用撕下的衣摆蘸着溪水，清洗手臂和脸颊上的伤口。
他的动作僵硬，每一下触碰都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微微颤抖。
月光照在他的背上伤痕累累，透着一种无声的隐忍与孤寂，那单薄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这个沉默的背影，在无人处独自舔舐伤口的姿态，与她的记忆中前世顾家的家破人亡后，那个冒死出来为她的外祖一家收敛尸骨的少年身影隐隐重叠。
沐云笙的脚步顿住了。
冰封的心湖，似乎被一颗小石子投入，漾开了一圈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涟漪。
那个涟漪在心底悄然扩散，带着一丝久违的温暖与心疼。
她站在原地，没有立刻上前，也没有离开。
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在沐家如同影子般存在的庶弟，看着他身上那一道道新鲜的、为着微不足道的维护而承受的伤痕。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那冷冰冰的心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温度。
念秋站在她身后半步，屏息静气，不敢打扰。
她能感受到小姐情绪的微妙变化，那是一种久违的柔软，是对亲情的渴望与眷恋。
风过林梢，带来沙沙的轻响，和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更显得此处的寂静。
那个声音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低吟着夜的哀愁。
而沐云笙不知道的是，在她凝望沐天恩的同时，在更远处，一株枝叶繁茂的古树阴影之下，一道绛紫色的身影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夜珏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他斜倚着树干，手中的酒壶并未举起，那双总是盈满醉意与玩世不恭的桃花眼，此刻在阴影中显得异常清醒和深邃。
他的目光，越过中间的距离，精准落在沐云笙的侧影上。
他看着她停留在那里，看着她凝视沐天恩的眼神，他在那片漆黑的夜却看不清她眼中具体的情绪，看着她没有像对待其他沐家人那样直接漠然离开。
他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复杂光芒。
那里面有算计吗？
或许有，他在评估沐云笙对沐天恩的态度，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切入点。
除此之外，是否还有一丝……
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更不愿承认的，对于眼前这个背负着沉重秘密、看似冷漠实则并非全然无情的少女，那一闪而逝的……
类似心疼的情绪？
他嘴角习惯性地想要勾起那抹惯有的、嘲弄的弧度，却发现有些勉强。
最终，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将月光下这短暂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那是一种久违的情愫，在这静谧的夜中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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