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庶子伤痕，家宅暗裂
夜珏冥的降临，恰似一块巨石砸入一池静谧湖水，激起的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就在众人的目光刚从他身上挪开，尚未平复时，沐家席位后方，又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仿若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潜流。
负责宣读猎物的小太监，嗓音怯生生地响起，似是带着几分成心的迟疑，又似被周遭气压所慑。
“沐相府……
沐天恩，献……
灰狐一只。”
这声音，本就低微，在这喧腾宴席中，本应轻易被淹没，却仿若一把锋利的针，精准地扎破了沐家那片区域，那强撑着的和谐表象，刹那间千疮百孔。
沐天恩低着头，步履踉跄地挪过来，每一步，都似踩在众人眼皮底下，重得让人心悸。
他身上的骑射服，沾染着厚厚一层灰土，袖口处，更是被撕裂出一道狰狞的口子，手腕和小臂裸露在外，几道新鲜的血痕交错纵横，青紫色的瘀伤也清晰可辨，触目惊心。
嘴角的裂口，血迹已干涸成暗红的痂，却无人伸出援手，帮他擦拭。
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只瘦弱的灰狐，那毛发，枯槁黯淡，毫无光泽，与二皇子那头威风凛凛的麋鹿，以及其他勋贵子弟猎得的鹿狍相比，仿若天地之别，寒酸得让人不忍直视。
他沉默着走到沐家席位末尾，那里，是庶子庶女们被冷落的角落。
他将那只灰狐轻轻放在猎物堆旁，那般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这本就不属于他的世界，然后，便想退回那无人问津的阴影里，继续扮演他那被忽视的角色。
“恩儿！”
一声压抑着撕心裂肺之痛的低呼，突然炸响。
坐在席位的大姨娘赵氏，“噌”地一下站起身，快步挪到沐天恩身边。
她的目光，瞬间被他身上的伤痕锁住，眼圈瞬间泛起红晕。
让人心疼的她想伸手去碰触那伤处，又怕稍一用力，就会加重他的痛，手僵在半空，抖个不停，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像被堵在喉咙里的哭声……
“你……
你这孩子，怎么又弄成这样？
怎么每次都是伤痕累累地回来？”
庶女五小姐沐清薇，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她的小手，紧紧攥住兄长的衣角，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仰起小脸，望着哥哥嘴角的干涸血迹，望着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那双大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声音里带着颤音，哭腔抖得厉害。
“哥哥……
是不是……
是不是他又欺负你了……”
她咬着嘴唇，硬生生把后面的话憋回去，可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砸在沐天恩脚边，碎成一片湿漉漉的悲伤。
沐天恩依旧低着头，轻轻挣脱开妹妹的手，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没事，娘，薇薇，我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一下，蹭破点皮。”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却像被硬生生撕扯出来，牵动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那模样，比哭还让人心疼。
这一幕，瞬间吸引了沐家其他人的目光，像是平静湖面下，暗流涌动，再也按捺不住。
二姨娘柳氏，捏着帕子，掩着嘴角，那眼神，满是不屑与轻蔑。
她对着身旁的三姨娘周氏，刻意压低声音，却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啧，又是他。每次都弄得一身伤回来，给沐家丢人现眼。
男孩子家，一点血性都没有，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只会忍气吞声，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三姨娘周氏，附和着点头，瞥一眼沐天恩的方向，眼中满是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可不是嘛，连只像样的猎物都打不到，拿只灰狐狸充数，还不如我们清雪猎的野鸡漂亮呢。
到底是庶出的，上不得台面。”
四姨娘李氏和她的女儿沐清雅，更是肆无忌惮地嗤笑出声，毫不掩饰她们的鄙夷，那笑声，尖锐得像是要划破这本就脆弱的氛围。
端坐在主位的沐春风，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切。
他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看着沐天恩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再对比不远处，正与几位贵族公子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嫡子沐天宇，心中的恨铁不成钢，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溢出来。
他冷哼一声，语气冰冷得像从冰箱里取出的冰块，字字句句，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责备。
“不成器的东西！
狩猎场是你逞强斗狠的地方？
自己学艺不精，摔下马也是活该！
还不快滚下去收拾干净，别在这里碍眼，丢人现眼！”
他连问都不问一句伤得如何，满心满眼，只在乎沐家的脸面是否受损。
可当他转身望向沐天宇时，那张脸，瞬间冰雪消融，换上一副满是欣慰与赞赏的表情，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像是吹响了赞美的号角，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
“天宇我儿今日表现甚佳！
猎得的那头野猪，甚是雄壮，颇有为父当年的风范！
这才是我沐家嫡子该有的气度与本事！”
坐在沐春风身旁的沐老夫人，一身绫罗绸缎，华贵得耀眼。
她满脸褶子都笑开了花，那双浑浊的老眼，满是溺爱。
她拉着沐天宇的手，一口一个“我的心肝肉”、“奶奶的乖孙”，娇嗔道。
“哎呦喂，我的大孙子就是厉害！
比你爹当年还强！
快让奶奶看看，手疼不疼？累不累着？”那模样，仿佛沐天宇不是去打了头野猪，而是去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沈玲儿和沐婉柔，也瞅准时机，送上恰到好处的称赞。
沈玲儿笑容温婉得像一缕春风，语气柔和却透着刻意。
“天宇这孩子，从小就懂事能干，文武双全，将来必定能光耀我们沐家的门楣。”
沐婉柔则掩唇轻笑，那声音，甜得发腻。
“大哥真厉害，妹妹真是佩服。”
她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沐天恩，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和轻蔑，像是在黑暗中闪烁的鬼火，阴森又冷酷。
沐云笙，将这些场景尽收眼底，心中冷冷一笑。
这就是沐家啊，捧高踩低，嫡庶分明，那冰冷得能冻伤人的氛围，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沐天恩那强忍疼痛和屈辱、默默承受的背影，再看看被众星拱月、得意洋洋的沐天宇，前世沐天恩和沐清薇冒死为顾家收尸的画面，如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
她心中叹了口气，那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个傻弟弟，前世唯一给过她善意提醒的人，今生依旧如此懦弱，却也依旧存着一份良善。
她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指节泛白。
保护顾家是首要，但是，这两个前世仅有的、对她释放过善意，她或许……
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沐天宇磋磨至死。
然而，在场众人，无人注意到，一直沉默地坐在烨王身边，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只自顾自提着酒壶喝酒的夜珏冥，在听到小太监唱喏“沐天恩，灰狐一只”时，提着酒壶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那停顿，短得几乎让人忽略，却透着一丝异样。
他那双迷离醉眼，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沐家席位末尾，目光掠过沐天恩伤痕累累的手臂，掠过那几乎要低到尘埃里的头颅，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旁人无法理解的冷意。
那冷意，并非针对沐天恩，更像是针对某种他熟知却厌恶的、恃强凌弱的规则，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寒光，冷冽又危险。
篝火，已然熊熊燃起，噼啪作响，火光跳跃，将每一张面孔照得明暗分明。
沐春风的虚伪，在火光下无所遁形。
沈玲儿母女的做作，被照得格外刺眼。
沐天宇的骄纵，像被火光助长，愈发张扬。
姨娘们的刻薄，在光影里显得更加丑陋。
赵氏母女的心疼无助，被火光烘托得愈发浓烈。
沐天恩的隐忍沉默，在火光下显得格外让人心疼。
沐云笙眼底翻涌的冷意，在光影交错中更显深沉。
而夜珏冥那一闪而逝的寒光，也在火光的映照下，透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在这欢声笑语之下，危机与仇恨的种子，正悄然在火光的照耀下，于这歌舞升平的夜宴上，悄悄萌芽，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等待着一场风云变幻的到来。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24972/50279149.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