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棋盘上的屠刀
她打开竹管，里面，是一张，同样大小的写满了蝇头小字的纸条。
她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
那张一直都古井无波的绝美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足以让百花都为之失色的诡异的笑容。
“鱼儿，上钩了。”
吴三桂的府邸，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之上。
这座占地百亩，三进三出的大宅，曾经是整个京城，除了皇宫之外，最让人敬畏的地方。
可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最让人恐惧的人间地狱。
府门之外，再也没有了那些耀武扬威的亲兵家将，被替代的是数千名身披重甲，眼神里闪烁着嗜血光芒的蛮族狼骑。
他们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张顺骑着白马，缓缓地停在了那扇朱漆大门之前。
他没有下马，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块，由先帝亲笔御赐的写着“忠勇无双”四个大字的烫金牌匾。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马鞭，指向了那块牌匾。
“给本王，砸了它！”
身后，一个早已等候多时的蛮族百夫长，发出一声兴奋的咆哮，他猛地催动胯下战马，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狠狠地砸向了那块象征着吴家百年荣耀的牌匾！
“轰！”
一声巨响！
那块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牌匾，连同它背后的门楼，被这万钧之力，硬生生地砸成了一堆碎片！
木屑与尘土，四散飞扬。
也就在这声巨响之后，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地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别人。
正是吴三桂的原配夫人，张氏。
她的身后，还跟着吴三桂留在京城的所有家眷，男女老幼，足有上百口人。
他们没有哭，也没有闹。
所有人都穿着一身洁白的孝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于麻木的平静。
为首的张氏，虽然已是年过半百，却依旧风韵犹存，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恐惧，只有一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绝。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骑在白马之上，如同魔神降世的男人。
“摄政王，别来无恙。”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是一个即将家破人亡的女人。
张顺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看来，吴夫人，是早就料到，本王会来了。”
“国公爷他，既然选择了那条路，便早已料到了今日的结局。”
张氏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近乎于嘲讽的笑容。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我们吴家，输了，我们认。”
“只是，妾身有一事不明，还望王爷，能为妾身解惑。”
“说。”
“王爷是如何知道，国公爷他，会反的？”
张氏的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就连跟在张顺身后的阿史那依，那双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眸子里，也露出了一丝困惑。
阳谋，固然狠毒。
可吴三桂，终究是沙场宿将，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踏入了这个看似并不算高明的陷阱？
“因为，他太聪明了。”
张顺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个太聪明的人，往往会高估自己的智慧，而低估对手的疯狂。”
“他以为，本王派他南下，是真的要让他去当炮灰，去和宁王，拼个两败俱伤。”
“他以为他假意投降，再与宁王合力，设下埋伏，吃掉本王那十万新军，就能彻底断了本王的根基，让本王变成一个只能困守京城的孤家寡人。”
张顺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穿了一切的讥讽。
“他算准了每一步，甚至算准了本王在得知惨败之后，会暴怒会失去理智。”
“可他唯独没有算到。”
“本王，根本就不在乎那十万人的死活！”
“本王，也根本就不在乎，那个所谓的江南根基！”
张氏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那张一直都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本王要的从来都不是偏安一隅！”
张顺的声音，陡然拔高！
本王要的是整个天下！
这句狂妄到了极致的话，从张顺的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不可撼动的霸道。
张氏那张原本还算镇定的脸，终于彻底血色尽失。
“你以为吴三桂赢了？”
张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不过是亲手为本王，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然后又亲手将整个江南，推了进去！”
“你！”
张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本王这四十万狼兵，早就已经饿得发疯了，可他们是草原的狼，不是南朝的狗，没有本王的军令，他们不敢踏入长城一步！”
“没有一个足以让天下人都闭嘴的理由，他们也不敢，对那些所谓的江南士族，举起屠刀！”
张顺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吴家那上百口，早已面如死灰的家眷。
“现在，吴三桂把这个理由，亲手送到了本王的手里！”
“他用十万条江南人的命，换来了本王，屠尽整个江南的资格！”
“他用自己的背叛，告诉了全天下的人，是江南先负了本王！”
“你说这笔买卖，本王是不是赚了？”
张氏再也站不住了，她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冰冷的石阶之上。
她终于明白了。
从头到尾，吴三桂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自作聪明，都只是在对方早已预设好的剧本里，扮演了一个，愚蠢而又可悲的角色。
张顺不是输不起。
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把那十万人的性命，当成是自己的筹码！
他用一场看似惨烈的失败，换来了一个，可以让他挣脱所有枷锁，肆无忌惮地向整个天下挥刀的借口！
“疯子！”
“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张氏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又绝望。
“本王是疯了。”
张顺非但没有否认，反而还笑了起来。
“可你们家国公爷，他比本王，还要蠢。”
“他以为自己攀上了一棵可以与本王抗衡的大树，却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棋子。”
张顺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刻着燃烧眼眸图腾的黑色令牌。
他将那块令牌随手扔到了张氏的面前。
“吴夫人，你可认得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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